第84章 青斑
秋日风渐渐凉了，这已经是我在紫禁城度过的第五个秋天了。
我看向院中枝叶泛黄的梨树，思绪游离。
“安嫔娘娘既然有吩咐，那便让小贵子好好办，你带出来的徒弟，想来安嫔用着也放心。”
小德子两眼放光的看着玉树手中的荷包，语气中尽是谄媚。
“奴才能有什么本事呢？不过全仰仗娘娘疼爱罢了。不过这安嫔娘娘可真是狠心，平日里和莞嫔娘娘和亲姐妹似的，如今落井下石起来，倒是丝毫不手软。”
我看向自己白如凝脂的双手，小指和无名指上的点翠嵌宝石缉米珠镂空护甲，只觉得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是怎样都不会害人的。
可偏偏这样白嫩富贵的手，是浸在人血里泡出来的。
“你知晓怎么办事就好，内务府差事多，早些回去吧！”
玉树将那沉甸甸的荷包放入小德子手中，小德子便喜笑颜开的离了承乾宫。
我依旧坐在梨树下的摇椅之上，听着一阵又一阵的风刮进承乾宫。
莞嫔进了养心殿……
莞嫔和皇上起了争执……
甄远道在大牢里得了鼠疫……
莞嫔受惊早产了……
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带了秋日独有凉意，将覆盖在我面上的绢帕吹落。
“玉树，本宫与莞嫔也算相交一场，如今她早产诞子，本宫得去陪着她。”
筹谋多时，哪有胜利结算的场面，得胜者不去亲眼看一看的道理。
碎玉轩内。
我站立在院外，面上神色焦急，听着殿内动静。
“用力啊娘娘……生出半个头了，用力啊娘娘……”
让我恍惚间想起，诞下弘那日。
屋内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像是有小丫头被吓到，而后传来槿汐呵斥那小丫头的声音。
却始终不曾听见新生儿的啼哭声。
急急赶来的敬妃和惠嫔也听到了这声音，忙冲了进去，却听殿内二人也惊呼一声。
“这……怎么会这样……”
我连忙紧随着进了殿内，襁褓之中躺着一个已经断了气的女婴，那女婴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好几块青斑。
我虽有心理准备，可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惊呼一声，险些腿软不稳，幸好玉树稳稳扶住了我。
那样小的孩子……我心中隐隐愧疚，可在想起血泊中的福星时，那点愧疚也瞬间消失无踪。
久不见有人来传话，皇上忍耐不住也来了碎玉轩，入目的场景让皇上面上的担忧，隐隐的欣喜都荡然无存。
错愕，不敢相信，震怒。
他或许还想着，甄嬛诞下孩子，他正好可以顺坡下驴，与甄嬛重归于好。
“产婆说，孩子一生下来便没了气息。若是莞嫔妹妹醒了看到这一幕，还不知要怎么伤心呢！”
敬妃眼眶微红，面上悲痛。
皇上盯着那女婴看了许久，才吩咐道，“将孩子抱下去吧！别让莞嫔看了伤心。”
乳母闻言，抱着那女婴退了出去。
内室里的甄嬛幽幽转醒，浣碧声音哽咽。
“小主昏睡了好一会儿呢，奴婢去给小主倒一盏茶来。”
皇上稳了稳身形，向内室走去。
莞嫔的胎本是皇后负责，眼下出了问题，皇后忙也赶来了碎玉轩，身后还跟着安陵容和祺贵人。
我依礼向皇后请了安，她面色焦急的进了内室。
我恰巧站在院中透气，碰见了姗姗来迟的端妃，她见了我忙问。
“那孩子呢？”
我指了指偏殿，“乳母抱着呢。”
端妃轻叹一句，“阿弥陀佛。”
迈入便要向偏殿的方向去，我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面上带着些害怕和怜悯的哀伤，好心劝道。
“娘娘别去，我方才和敬妃娘娘瞧见了那孩子，心中难受的厉害。娘娘心慈，又本就身体不好，见了难免心里不舒坦。&34;
端妃拍了拍我的手，柔声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要看过那孩子一眼才是。”
便不顾我阻拦进了偏殿，再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我随着端妃一同入了内室，甄嬛正面上挂泪，红着眼眶一遍遍问，“孩子呢？”
“孩子呢？”
皇后面含担忧，神情如同悲悯世人的菩萨般，温声劝道。
“那孩子一生下来便没了气息，你看了也是伤心。左右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甄嬛似是不敢相信，她目光挨个看向屋内每个人，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她求证的目光。
她瞬间情绪崩溃的大哭起来，惹得屋内众人都红了眼睛。尤其是皇上，泪已经滑到了鼻尖。
“嬛嬛，朕已经决定无论甄家如何，孩子如何，朕都会待你像从前那般，咱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甄嬛眼神已是心如死灰的样子，她哀求道，“求皇上让臣妾看一眼那孩子，就一眼。不管怎样，臣妾都孕育了她八个月，求皇上让臣妾看一眼那个孩子。”
皇上面对此刻的甄嬛，像极了纯元的甄嬛，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乳母很快便抱来了那个女婴，女婴此刻已经浑身冰凉，半点生机也无。
甄嬛看到孩子之后，更加崩溃，险些哭得晕厥过去。
皇后看见孩子的情况，面上有一瞬间惊讶和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
幸好赶来的温实初及时施针，才不至于晕死过去。
温实初眼尖，一眼便看出那孩子的不对，此刻更是冒死跪下，直言道。
“皇上，微臣斗胆，这胎儿浑身青斑，且一出生便断了气，并非正常死亡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不是傻子，瞬间便反应过来，既不是正常死亡，便是人为戕害。
端妃轻咳一声，幽幽道，“臣妾看着孩子的情况，眼熟的很，和纯元皇后的二阿哥情况倒是极为相似。”
“姐姐当年乃是孕中多思，且因侧福晋之事自责不易，才造成难缠血崩，皇子早殇。”
皇后看向皇上，手因紧张不自觉微微拢紧。
“可依微臣所见，莞嫔娘娘应是长期食用活血化瘀之物，才会导致龙胎身带青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