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对峙
眼看接近夏日，日头一天天热了起来，李知扶一路赶来，此刻额头已经挂了汗。
殿内已经屏退众人，我手中的绣帕也已经被揉搓的不成样子。
“我有孕的事，你已经知晓了吧？”
“小主大喜，微臣来时已经在太医院得知了。”
他跪在地上，少有的恭敬。
原本在太医院听了太医的话，我已经消除了对他的怀疑，可他此刻一反常态，恭敬便是心虚。
“是大喜，还是大悲？李大人心中应该有答案。莫非是李大人医术不精，才导致着九寒汤出了问题？”
李知扶指尖捏紧，良久才吐出一句。
“微臣不悔。”
我心下一沉，暗道一声果然，虽然在得知有孕那刻，我早有猜测，可如今被人欺骗的怒意，还是让我无法自持冷静。
“既然李大人不悔，便如实交代清楚吧！为何饮下九寒汤，还是会有了身孕！”
“微臣提前准备好了九寒汤熬制的药渣，骗过当日一同救治小主的太医，而小主当日所饮的九寒汤，被微臣换了几味药材，又减轻了剂量，所以……”
他忽然叩首。
“若是微臣真如小主嘱托，断了小主子女缘分，只怕后半生会夜夜悔恨，日夜难安。”
“所以呢？所以你就能私自为我做主了吗？！我如今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知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微臣断不会为小主开方堕胎。”
他站起身，又恢复了往日不卑不亢的模样，面上清冷，可眸中涌动的情绪好似波涛。
“小主身孕已近三月，此事强行用药堕胎，一旦行差踏错，便会母子俱亡。”
我目光狠厉的与他对视，眼中隐含的恨意滔天，恨不得将他吞噬。
李知扶与我对峙许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语气中带着些祈求和诱哄的味道。
“‘既来之，则安之’。小主如今已有身孕，有皇上和太后相护，微臣也定将用尽毕生医术，保小主顺利生产。”
是，人人都跟我说，会保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可生下之后呢？
被困在这红墙绿瓦的四方天空下，纠缠在尔虞我诈之中，战战兢兢的长大吗？
我依旧倔强的抬着头，直视李知扶此刻回避的眼神。
“微臣会以命相护这个孩子健康长大……”
也罢，也罢，便尽我此生所能，护这个孩子平安长大，给他欢愉一生。
“那便劳烦李太医，日日熬了安胎药送来承乾宫，太医院路远，莫凉了失了药性。”
李知扶见我不再坚持要打掉这个孩子，此刻也不顾我提出故意为难他的要求，只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
“那微臣为娘娘请脉。”
我将手腕放在脉枕之上，他捏起我的手，摁着我的手指放在脉搏跳动的地方。
我还未来得及呵斥他的僭越大胆，他便一脸期待的看向我，眼中昔日的冰冷都化开，柔声道。
“小主感受一下，此刻的脉搏是两个生命在一起跳动。”
指尖似有生命要破土而出，往来流利，如珠走盘。
我失神一瞬，便快速将手抽了回来。
“你退下吧。”
李知扶似反应过来什么，轻笑一声，便开始收拾药箱。
“微臣还未谢过小主，让夏家捏了费家幺子赌坊欠账、流连欢场的证据，才免了微臣受迫归回本家。”
自李知扶研制出时疫方子，颇受皇上重用之后，费家便生了要让李知扶归回本家的心思。只是费家先前嘴脸难看，李知扶怎么肯更名改姓，将不属于自己名字写在那样的烂糟族谱之上。
他求到我面前之时，我写信给未入仕途，在外经商的二哥，才帮了他。
“所以李大人算不算恩将仇报呢？”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却只见这人没脸没皮的勾着一抹淡笑。
“会将功补过的，微臣告退。”
因我胎象不稳，皇上便下令免了来往恭贺。
日子转眼到了我晋封这日。
晋封之礼简化，很快便结束了，路过御花园内偶遇了正在赏花的华妃。
“臣妾给华妃娘娘请安，华妃娘娘金安。”
华妃侧头看了我一眼，抬手让我起身。
“如今有了身孕，又加封嫔位，锦嫔自然好不风光。”
她目光落有落无的落在我的小腹上，面露怅然酸涩之意。
“娘娘过奖了，臣妾方才还想着，若能得幸生下这个孩子，要让孩子认娘娘做干娘呢！只是不知娘娘肯不肯赏臣妾这个脸面呢？”
我含笑看向此刻眼神有些落寞的华妃。
“难为你有这份心，不过本宫日后会有自己的亲生子嗣，何必当什么干娘呢？”
她高傲的抚了抚鬓角。
“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来讨好本宫，昔日你待本宫如何，本宫心里有数。本宫能保曹贵人生下温宜，自然也能护着你生下你腹中之子。”
“臣妾不胜感激。”
我俯身行礼。
华妃没了赏花的兴致，搭着颂芝的手，离开了御花园。
我也搭着玉树的手，向承乾宫的方向走去。
华妃此刻还不知，此去圆明园会发生什么，相信着未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日子转眼到了圆明园启程前一日，皇上来了承乾宫中。
“朕总放心不下你。”
他捏着手中的玉串，在我肚子上温柔蹭了蹭。
“不过是去圆明园避暑，皇上怎么说的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弄的臣妾心怪不安的。”
皇上朗声一笑，攥着我的手向窗下的榻上走去。
“怀有身孕，反倒爱多思起来。”
我将桌上晾好的茶放在皇上面前，托着腮看向窗外。
“臣妾与皇上一下阔别几个月，皇上可不能把臣妾忘了。”
“你呀，嘴上这么说，眼上却是看也不看朕一眼。”
我将头扭回来，笑嘻嘻看向皇上。
“臣妾不过是想起，幼时夏日午后，常和家人一起在院中乘凉。”
皇上捏着我的手，与我一同看向亮着灯盏的窗外。
“嫔妃有孕，家人便可进宫探望。等朕八月初回来时，便召你母亲进宫来看你可好？想来，待到除夕落雪之时，我们的孩子也该和我们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