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东山再起
本以为要看安陵容一枝独秀，哪曾想这日皇上忽然来了承乾宫。
夜深人静，我已经卸了钗环，只穿一身鹅黄色寝衣坐在榻上翻看《诗经》。
无人通报，皇上来的悄无声息。
明黄色的身影落座在我对面，我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绕到他身侧，轻轻为他揉按着太阳穴。
“你身上总有一股茉莉香，闻着让朕心安。”
我看向桌上摆放的茉莉花插瓶，未置一词。
“清歌安神，皇上怎么还是烦心的样子？”
皇上抓住我的手，引着我坐在他身侧。
“清歌单调，哪里有妧妧善解人意来得让朕心安。朕白日里去看了莞嫔。”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皇上与莞嫔心结未解，怪不得此刻伤神了，原来是来找臣妾疗伤了。”
我作势要甩开皇上的手，反被他眼疾手快的抓紧。
“眼下只有你这儿，能让朕心安了。”
“皇上既如此说了，臣妾也只能认了。”
一枝独秀忽变平分春色，倒是让我意外，也让六宫其他人意外。
养心殿中，我与皇上各自翻着自己手中的书卷。
忽听皇上念道。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孟夫子的话真是好。”
“富贵安逸动人心志，卧薪尝胆方图大业。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古来贤君莫不如此啊！”
他手中的珠串随着转动发出清脆响声。
“你说是不是？”
我将手中的书卷撑开，摆放到皇上面前。
“是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皇上抬起头，看到我书卷中恰巧正翻到欧阳修的《伶官传序》，朗声一笑。
“朕与妧妧心有灵犀。”
我含笑为皇上斟了一盏茶水，递过去。
“只是臣妾从没见过谁这样拐弯抹角的夸自己，还不带脸红的。”
皇上接过茶水，眼笑眉舒道。
“胆子愈发大了，竟然还打趣起朕来了。”
这些日子，我陪在皇上身边，谈论古今，赏诗作画，品茶下棋。
倒是不见他再有痛心疾首之色。
转眼日子已经快要入冬，此次齐嫔还在禁足，富察贵人也远在圆明园中，虽没有了长街受辱一事，但惠贵人带着莞嫔去冷宫后。
还是有人看见了，浣碧带着小允子在御花园抓蝴蝶。
看来，莞嫔东山再起的日子马上要到了。
天气渐渐入冬，夜深人静，养心殿中。
皇上看完年妃的陈情书，长叹一声，面露感慨之色。
“皇上这是怎么了？”
“朕看了年氏的陈情书，字字恳切，朕想起与她多年的情分，实在是感慨。”
我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支着下巴看向皇上。
“皇上晾了年妃娘娘这样久，如今看来，年妃娘娘也是真的认识到了昔日自己的错误。皇上知晓，年妃娘娘心气儿最高，如今……心中是真的有皇上的。”
皇上目光颇有兴味的看向我。
“朕倒是不曾想到，你肯为世兰说话。”
“年妃娘娘虽然素日跋扈了些，可却是个实心眼儿的，宫中少有年妃娘娘这样真性情的人。”
皇上拉过我的手，一字一句道。
“是啊，你与世兰一样，皆是赤诚之人。”
我微微一笑，面露被夸奖后的羞涩。
“只是皇上与莞嫔娘娘心结未解，若是此刻去见了年妃娘娘，只怕旧结未解，再添新结。”
二人之间一时流转起温情脉脉的气氛，皇上将我的手抵在下巴处，语气缱绻。
“这宫中唯有你最会为朕设身处地着想。朕想着，待倚梅园梅花开了，你我二人再重游故地，踏雪寻梅可好？”
有何可重游的呢？我心中鄙夷，面上却是笑得温婉。
“皇上忘了，太医说过，九寒汤后，臣妾便十分畏寒，是最吹不得冷风的。”
皇上目光略略一沉，似是回想起往日。
昔日踏雪寻梅，本就留了遗憾，今日便是皇上想弥补，我也不会轻易给他机会了。
“是了，你如今最是怕冷的。朕前些日子得了些赤狐狐皮，你穿鲜亮颜色最是好看，朕命内务府给你赶制了狐皮大氅出来，冬日御寒是最好的。”
“臣妾多谢皇上。”
初雪日，毓庆宫家宴。
“锦贵人这身狐皮大氅可真是好看。是皇上赏的吧！”
欣贵人一见我，便快人快语道。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皇上便已经开口道。
“锦贵人畏寒，朕才送了这狐皮大氅给她。做好了这么些日子，她都不肯穿上，怕太招摇，今日初雪，若非朕强硬要求，怕是要冻坏她了。”
我含情脉脉瞧了皇上一眼。
“好了，朕不打趣儿你了。一路风雪，快坐下吧！”
“这几日天儿冷，锦贵人你可要注意保暖啊！皇上既然赏了你，你定要日日穿着，若是着了风寒，莫不是辜负了皇上心意。”
皇后含笑，温言道。
“是，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众人坐定，场面话开场过后，惠贵人姗姗来迟。
“朕前些日子才说要和你踏雪寻梅，今日机会便来了。锦贵人，如今有赤狐大氅御寒，不如你陪朕一同去看看吧！”
眼前的景象仿佛与我第一次家宴离席，陪皇上踏雪时重叠。
直至皇后出声。
“寒雪梅花，皇上别又抛下咱们独自取乐，也带同我们一同去吧！”
皇上虽未置可否，但微微一笑，已是默认。
“移驾倚梅园！”
随着苏培盛一声高唱，众人随着皇上离了毓庆宫，到了倚梅园。
风雪虽然已停，可梅花上还存有落雪。
冷风呼啸间，便听到甄嬛祈福的声音。
皇上本想冲上前去扶起甄嬛，可脚下的步子忽然生生止住，回首看向人群中，裹着厚重赤狐大氅唇角微微含笑的我。
隔着人群，我看出皇上面上的挣扎，可最终她还是走向了甄嬛，将人扶起。
当夜，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玉树告诉我皇上去了碎玉轩。
我卸了钗环，洗去了脸上脂粉，小禄子便又来报。
“小主，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