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婉?妧?
书“啪——”的一声被忽然合上,皇上的声音已经没了笑意,却也不出其他情绪,让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心意。
“你知不知道,能入养心殿侍奉,是多少妃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话,就证明他知道,恩宠太过之人,在后宫之中,是如何烈火烹油、独木难支了。
既然知道得宠的利,那便必定知道得宠的弊。他如此做,怕只是想看后宫如花美眷为他费尽心思罢了。
得了答案,我也不过多骄矜,只垂首抽抽嗒嗒起来。
皇上见我如此,软了声音,下榻来扶我。
“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臣妾得此殊荣,却没胆子承受,辜负了皇上。”
我半推半就的坐在榻上,环住了皇上的腰身,哭的伤心。
“你是个胆大的,是暗中的算计让人生寒,不得不怕。”
你看,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依旧眼睁睁看着大好年华的女子,鲜活的进来,为了他的一点恩宠,生生摧残成了怨妇。
许是察觉自己一时失言,皇上安抚我后背的手顿住。
我佯装哭累了,睡了过去,倒听见了他放松的呼出一口气。
就这样凉薄的一个人,我的后半生真的要依附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吗?
本是装睡,可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
身侧的男人呼吸沉稳,真想此刻杀了他,逃出这紫禁城去。
我的想法刚一跳出来,身侧的呼吸诡异的停止了。
我扭过头去,对上皇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惊骇得说不出话。
“怎么醒了?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还好,他没有读心术。
“嗯。臣妾吵到皇上了?”
皇上在枕头上拱了一下脖子,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眼中因突然醒来的血丝还未褪去。
“没有,是朕自己睡不安稳,倒是羡慕你好眠。”
说完,他有些乏累的阖上眼睛。
我伸出手,轻轻拍在他的腹部,像幼时母亲哄我睡觉般,哼起了哄睡的童谣。
“小宝宝,快睡觉,蓝蓝的天空静悄悄,小小船儿轻轻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小宝宝好好睡一觉………”
“………”
我假装没有看到皇上紧闭的双眼中滑落一滴泪水,没有看到这个帝王柔软的一面。
歌谣唱到第三遍,皇上的呼吸再次沉稳平缓起来。
皇上,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清晨,景仁宫中。
“锦妹妹来的好早。”
我才一进门,还来不及向皇后行礼问安,富察贵人便出声呛道。
“养心殿和景仁宫距离又不远,锦常在来的自然不慢。”
齐妃倒是个实在人,可这话听起来也酸溜溜的。
我忽视二人的声音,恭顺的向皇后行礼问安。
“快起来吧,连着两日侍奉皇上本就辛苦,还要你来请安,真是为难你了。”
皇后一开口,便是四两拨千斤。与我而言,像是体贴我,可与其他人而言,便是提醒她们,是我夺了皇上的恩宠,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华妃娘娘到!”
还不等我开口,江福海的声音便传入的殿内。
“锦常在今日来的这么早,没在养心殿用早膳吗?”
华妃进门行礼结束,也不等皇后叫她起身,便坐在了椅子上,挑着眉毛问我。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都散了吧!”
一句话让六宫嫉恨我的是皇后,一句话为我解围的,也是皇后。
是示好,也是敲打。
眼看还有一个月就是新年,我的花期也就这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抓紧得宠,便该余氏上位了。
我的那几句话,想来终究是入了皇上的心,自然也有年羹尧前往青海平叛的功劳,皇上自然要去华妃宫里多走动。恰好解了我处在六宫风口浪尖的处境。
腊月二十五,紫禁城下了一场大雪,洋洋洒洒。
“你倒清闲。”
原本在榻上坐着看话本子的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快速踩了鞋下榻请安。
“小禄子小寿子怎么做事的,皇上来了也不通报!”
我借着皇上的手起身,佯装气恼的抱怨道。
“是朕不让他们通报,想看看朕不来,你都在做些什么?”
皇上说着话,自顾自脱鞋坐到了榻上,随手翻了一下我桌上的话本子,便丢在了一旁,甩下一句。
“倒不如看些奇闻杂记。”
我接过芝兰手中的茶,亲手奉上。
“不过是些闺阁小女儿家爱看的,皇上自然看不上。不如尝尝这盏茶吧,臣妾在闺阁时,冬日最爱。”
皇上接过茶水,凑近鼻尖闻了一下。
“普洱熟茶,确实是性温适合冬日的茶。怎么还隐隐有一股梅香?”
不止适合冬日,还很适合老年人。降脂降压的好东西,可比你后来吃的丹药好多了。
“皇上好灵的鼻子,臣妾今日一早带芝兰玉树寻了宫中的梅花,落雪的梅花煮出来的水,再用来烹茶,便带了梅香。”
皇上放下茶杯,点评道。
“确实口中留有梅花的余香,真的锦常在好巧的心思。可是倚梅园的梅花开了?”
我贴心的递上手帕,含笑应道。
“开的不多,怕是要再等几日,才能看到红梅簇簇。”
皇上擦完嘴,恰巧看到手帕一脚绣的小字。
“妧?”
我抬头,目光询问的看向皇上,仿佛刚刚听到他喊我,又恰巧刚注意到他的目光和动作。
是啊,妧。甄嬛不愿意做纯元的替身我愿意,恩宠既然必不可少,那自然加持越多越好,像华妃一样的明艳长相,一样胆大,又向纯元般有才情巧思,和同音不同字的小字。
加上我自身携带的闺阁女儿娇憨姿态。
“这是你的小字?不像你父亲能取出来的。”
皇上眼中探究的意思太过明显,我知道,他是怀疑我知道纯元皇后的事,他可以找替身,但绝不允许有人故意扮做替身。
这就是为什么,甄嬛穿上纯元故衣,他勃然大怒的原因。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那方帕子,目光怀念。
“臣妾绣工不好,这是臣妾母亲绣给臣妾的帕子,小字也是母亲取的。父亲自然取不出如此温婉的字,他日常只春儿春儿的唤臣妾呢。”
是啊,妧妧。幼时自己皮猴儿似的小姑娘,让母亲愁坏了,才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小字,本是婉,取柔顺之意。可母亲心慈,爱子之心让她斟酌之下,还是选了妧,取美好之意。
那时母亲抱小小的我,语重心长道。
“娘亲想了想,女子柔顺难免受委屈,我儿这样就很好,就妧吧,美好明媚的活着。”
只是如今,竟成了我在宫中固宠的工具。
“妧字很好。”
皇上顿了顿,将帕子递还给我。
“和朕给你想的封号一样,都是美好之意。”
我接过帕子,笑着答话。
“是啊,皇上和母亲一样,都是疼爱臣妾之人。”
“你那晚哼的歌谣,也是你母亲哄你睡时唱的?”
那晚侍寝之后,皇上从未过问那首童谣,我还以为手段白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