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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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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的什么,当然是黎东来贪赃枉法,私换考卷的罪证。”

    柳相如遭迎头棒喝,险些站立不稳,只得将双臂撑在书案上。

    “父亲您竟真的参与了苏州举子案,此等结党营私,危害社稷的行径,可是要抄家诛九族的大罪!”

    “你怕什么?”,柳宗权嗤之以鼻,“犯下罪行的是黎家,既然你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就更不能为儿女私情所拖累。”

    柳相只觉太阳穴在突突跳着,此刻案上那卷红底黑字的婚书在烛火下格外刺眼,一想到黎蔓还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前去迎亲,柳相不禁面露痛苦之色。

    “父亲,您太令我失望了。”

    说完,他抓过案上的婚书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柳宗权喝住他,语气森冷。

    “你要去哪里?”

    柳相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柳宗权威慑的双目在紧紧攥着他,压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一直都是严厉的,几乎没有多少父子温情,但他从不曾怨恨,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深厚冀望,所以他也格外努力,想要成为父亲那样严于律己的人,可是如今,他的信仰却轰然倒塌了。

    “当然是去黎家把尚未酿成的惨案修正。蔓蔓何其无辜,儿子对她是真心爱重,绝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李代桃僵之事!父亲,您的过错,不应该让黎家来承担。”

    柳相掷地有声的说着,纵然内心已残坦断壁,但他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

    “荒唐!我看你是为那个女人昏了头了!”

    柳宗权怒斥着疾步走上前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前途一片大好,你父亲大半辈子都在县丞这个位置上蝇营狗苟,举步难行,而你初试就高中解元,未来一路走下去,你的仕途不可限量,甚至可以入朝为官,柳家这么多年就等着你光宗耀祖,柳家的门第也会因你而起!你知不知道,你肩上究竟担着多重的责任?”

    “哪怕你不想着自己的前途,那你也想想柳家上上下下多少人的性命全都指望着你,朝堂震怒,苏州必将血流成河啊!”

    柳宗权声音不大,却几乎是咬牙切齿。

    父子二人的身影在昏暗的烛火下明明灭灭,沉寂片刻后,柳相的声音像是沉入了水底。

    “父亲,做错了就是错了。您行差踏错所造成的后果也只能由柳家来独自承担。您从小教导我克己慎独,守心明性,怎么如今自己反倒糊涂了?”

    柳宗权没想到一向恭顺谦逊的儿子竟会如此执拗,不惜处处顶撞自己,当即气就不打一处来。

    “糊涂?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苦心经营,蛰伏多年,如今正是功成之时,你却色令智昏,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上黎家提亲,她一介小小的知县之女,日后也只配做你一个妾室!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够了!”

    柳相红着眼睛打断他,握紧婚书的拳头在袖下发抖,“儿子从来不认为蔓蔓和柳家是可以互相权衡取舍之物。法理之下,我只守公心。若是现在脱冠戴罪,指出其余涉案的党羽,或许柳家还能有一线生机。”

    啪——

    响亮的掌掴声带着十足的怒意,柳宗权收回发热的手掌,恨铁不成钢的死盯着沉默不言的柳相。

    “好,好!好一个守心明性,大义灭亲,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你今天就哪也别想去!”

    话毕,几个家丁便涌了进来,那几个家丁身强体壮,柳相来不及挣扎便已被强行按着跪倒在地上,尽管如此,他仍在激烈分辨着,“父亲,您不能这样做!”

    柳宗权胸口被柳相气得上下起伏不定,“把这个逆子给我关进宗祠,不许送吃的喝的,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

    听到这里,商宴也不由叹息了一声,她拾眸看向状似平静的柳相,其眼底的痛苦和愧责清晰可见。

    一边是情投意合正待嫁的黎蔓,一边是强势的父亲和整个柳家,换做是谁都很难抉择,虽然柳相并未对此动摇,但许多事情,原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这天午时一过,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被关进祠堂整夜未眠的柳相精神却格外亢奋,油然而生的惶惶不安中,他隐隐听见似乎是黎蔓在呼喊着他。

    “蔓蔓……是蔓蔓在叫我。”

    确定了自己不是幻听后,柳相不顾一切的冲出祠堂,外头正下着暴雨,黎蔓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越发清晰。

    “蔓蔓!”

    柳相心急如焚,然而刚冲出祠堂,就被家丁们拦住。

    “滚开!”

    柳相大怒,几个家丁对视一眼,老爷下了死命令,今天不论如何也不能让柳相出去。

    面对视若无睹的柳相,几人只好道声——“公子,得罪了。”,就纷纷扑了上去。

    令人意外的是,平日里并未习武的柳相,如今发起狂来竟是五个家丁都拦不住。

    在丫鬟们的惊叫声中,柳相被几人死死按倒在院中的积水里,大雨劈头盖脸的淋下,柳相早已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他在泥水里不断的挣扎嘶吼着,几个家丁眼看着又要撑不住。

    闻讯赶来的柳宗权见此场景,不由气得浑身颤抖。

    “畜牲,畜牲!”

    他不顾夫人的阻拦,夺过一旁家丁手中的戒棍冲进雨里。

    “放开我!”

    门外黎蔓的哭打捶门声渐息,柳相被压在雨水里,披头散发,双眼通红。

    这哪还是他的儿子啊,分明就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柳宗权看着,只觉心底发寒,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暴雨里模糊不清。

    “畜牲,与其让你白白断送柳家上下几十余人的性命,倒不如我今日就打断你的腿!”

    心下发狠,柳宗权扬起戒棍,狠狠的敲打在柳相腿骨上。

    柳相惨叫出声,很快就被雷雨声所覆盖。

    几个家丁都松了手,柳相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只是拖着一条残腿继续往前艰难爬行着。

    “我的老天爷啊!”

    柳夫人受不了这刺激,当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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