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任树良很是谨慎,他说他当年把梁超对夏晴的尸检报告又复制了一份,放在了一个稳妥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人才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是给调到了远离z市的万家冢。
说起万家冢,任树良说,他也是来到这里以后,从当地的人嘴里,知道万家冢这个地名的来历的。
现在这里的居民都不是本地人,是解放初期,政府修万家冢水库的时候,从全省各地迁移来的。
原来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这里的村民为了掩护抗日队伍,全镇居民不论老少,都被日本侵略者给活埋了。
万家冢,就是上万个家庭的坟墓。这也是当地政府为了纪念那些不屈的冤魂,为这个镇子取的名字。
任树良对我说,夏晴当年的尸检报告上,明确记录了她身体上所有的伤痕,并不符合高空坠落所造成的外伤。
梁超判断,这是人为造成的跳楼自杀的假象。
而且,当时死者的下体有撕裂的痕迹,身体里还有残留的精液。她身上破烂的衣服,并不是坠落造成的,看上去更像是人为的撕裂。
因此他们判断,死者生前遭遇了性侵。
还有当时勘察现场的的痕检记录,明确地写着案发的十三楼天台的护栏旁,并没有死者的脚印和活动痕迹。
案子发生在晚上九点多,是宿管阿姨发现的夏晴的尸体。据她说,她刚刚把这事报告给学校里的安保主任,便看到z大一附院的救护车过来,拉走了尸体。
调查组的人找到了夏晴的男朋友,他说是他移情别恋,向夏晴提出了分手,夏晴想不开,才跳楼自杀的。
据后来对她的男朋友的讯问,他说在夏晴跳楼之前,他并没有和她发生性关系。
经过检验,夏晴体内的精液也确实不是他的。
任树良仿佛还有什么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我想应该是我想多了,他既然说了这么多,应该也不会再刻意隐瞒什么吧?
在上级要求这个案子以跳楼自杀的定性结案,要求任树良签字的时候,他却坚决不签字。
他找到当时分管这个案子的z市公安局的谢副局长,说出了自己对这个案件截然相反的结论:夏晴生前曾遭遇过性侵,她的死,明显属于他杀。
谢副局长耐心地等他说完所有的观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任啊,你看你刚刚才当上这个刑警队长,很多事情要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咱局里的警力有限,那么多大案要案等着咱们去抓,不能把警力都耗费在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案子上吧?既然上面都发了按自杀结案的命令,咱们也就顺水推舟,就坡下驴吧!”
他还是没有签字。最后是刑警队的副队长,代替他签的字。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副队长就接替了他队长的职位,他则被调到了这个万家冢水库派出所,据谢副局长的说法,是“到基层锻炼锻炼”。
“后来,我听说夏晴那个男朋友移情别恋的,是当时z大一附院张院长的女儿。就在夏晴的尸体被拉到医院里的第二天,张院长的女儿便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便闭上了嘴巴。”
我觉得我已经做了足够的思想准备,来接受小姨当年跳楼自杀的真相。然而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被知情人亲口说出来时,我还是不由得心中大恸。
在幼小的我遭受戕害的时候,我那十五岁的小姨不顾自己的安危,挥舞着菜刀,面对三个对手,也丝毫不惧。
可是在她被人侵犯并蓄谋杀害的时候,我却毫不知情。
“我会和保管这些证据的人联系,什么时候你需要,去取便是。”任树良又说,“如果真到了对簿公堂的那一刻,需要我去作证,我也义不容辞。”
晚饭时间到了,任树良在食堂里打了饭菜,我就在他的宿舍里吃了晚饭。他把我送到了万家冢水库所在的镇子上,找到了一家小旅馆,凑合了一晚。
回到z市,我拜托郑铭轩,让他安排了人,做好对任树良的儿子任家骏的保护工作,又和保管夏晴案件中有关材料的人取得了联系。
从小飞只被摘走右肾,而且被缝合了伤口这件事情上,我推测出乔林彬参与了盗摘器官的案件。因为我在仁和医院里闲着没事时,仔细地梳理了这件事情。
小飞出事的第二天晚上,我给乔林彬打电话,说了小飞失踪的事情。他表现的漠不关心,并说他要外出做一个手术。但是他应该猜到,他要摘的,是小飞的器官。
所以才会对小飞刀下留情,只摘了一个右肾,而且帮他认真地缝合了伤口,把人放到了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留了小飞一条性命。
后来,在我要把小飞转到一附院时,他明显提出了反对。转过来之后,他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小飞一眼。这是因为虽然小飞在被带走时中了了迷药,后来又被打了麻醉,但是乔林彬毕竟和小飞接触过,他担心小飞万一认出来自己。
就如郑铭轩所说的,乔林彬确实参与了盗摘器官的恶性事件。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犯罪团伙,牵涉到了多少达官贵人,他们的犯罪行为,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夏晴出事的时候。甚至可能还会更早。
而我只接触到了这个犯罪团伙最边缘的人物,就是乔林彬。我要从他的身上打开突破口,为小姨和那些被他们盗取了全部或部分器官的人,讨一个公道。
我和郑铭轩商量之后,在网上购买了几个隐形的摄像头,准备找机会偷偷装在乔林彬的车内。只要他再次有所行动,便要报警抓住他,然后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接下来便是等待。我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把摄像头装到乔林彬车上的时机。
然而还没有被我找到机会,把摄像头装到乔林彬的车上,向蓉的肚子比预产期提前几天发动了。
这个时候是晚上九点多。因为不是周末,小飞也不在家。我只能打了车,带着向蓉去了最近的妇幼保健院。
向蓉进了待产室。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忍不住翻出她的手机,找出了康磊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响了几声便传来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忙”的语音提示。这是康磊不想接电话。
按说没有道理啊,我用的是向蓉的手机打的,他那边显示的是向蓉的名字。
他明明知道向蓉最近就要生产了,自己不在她身边也就算了,还不接她的电话,我实在是想不通。
我一时生气,也没有再打过去。待产室里不时传出向蓉的哭叫声,我不由得焦躁不安。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向蓉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来电的名字是康磊,赶紧接通了。
“阿蓉,不是给你说了吗,这个时候不要给我打电话。”一开口就是责备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