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星错剑
京市楚去洛府后门老地方叫出了汤圆,他们嗅着九尾狐狸的味道追到了七政宫,这里是魔界狐族的领地,是符筝的老家。
二人寸步不离地潜伏在七政宫外监视符筝,只看那妖君大人日日都要召集狐族长老处理公务,有时一议就是大半日,很是勤勉。
狐狸们流水似的进,又流水似的出,各个都长得标致耐看,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听说每逢满月之夜,狐妖都会化为真身来吸食天地灵气。”唐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狐狸张开九条尾巴是什么样子,很是好奇。
她不顾京市楚的劝阻悄悄溜到了符筝寝宫的窗户檐上偷看。里面果然趴着一只毫无戒备,正在吸收灵气的白狐,它浑身上下毛茸茸的,就像个宠物,和符筝平日里的威严形象相去甚远。
唐远尖着手指数它的毛尾巴:“一条、两条、三条……七条!不对吧,怎么只有七条!”
她又再数了五六次,都是七条,她这才猛然想起,狐狸身上的气味过于浓重,又十分相似,极易混淆。符筝这出“调虎离山计”唱得可真好!
她赶紧折回草丛里去寻京市楚,一边激动地比划着一边结巴道:“完了完了,屋子里是一只幻化成符筝模样的七尾白狐!符筝很有可能没回七政宫,他还在凡间!”
这几日庭颂一直跟在洛扶桑身后。别的暗卫都是偷偷摸摸潜藏在暗处,可她的影卫技高人胆大,总是抬头挺胸出入各种场合,从不隐藏自己。她去寺庙上香、去河边散步、去街市买布,他亦步亦趋跟着。
她心烦意乱时爱练字,时常一写就是半宿,他就卧在房梁上守着。洛扶桑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走路时都能感觉到有个人在注视着自己。但洛扶桑现在不想回应,她急于摆脱这种束缚,她心里有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第七天夜里,洛扶桑驾马车去了京郊的一家小酒馆,打算一醉解千愁。她没带汤圆来是因为前几日她说老家的爹病了,便允她回乡探病去了。
都说酒是好东西,是迷人的忘忧圣水,她今天定要尝试一次。身边跟着两个强壮如牛的家丁,还有许多朝廷暗卫,倒也不觉得危险,只是以庭颂的武功要跟过来易如反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能分开一会儿是一会儿,能忘一点儿是一点儿。
来之前,洛扶桑以为自己是个千杯不倒的酒仙。这才三杯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头埋在臂弯里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
:“他为什么骗我,就因为长得像吗?”
:“那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又算什么?灵犀,灵犀,心有灵犀一点通……”
:“庭颂,你说,那个人究竟是谁?你的心里面藏着的人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吧。”
洛扶桑越问越委屈,枕着手臂哭出了声。庭颂、松针、普洱、云雾等人就围在她身边听她倾诉,这些未经人事的男子也是头一次知道姑娘拳头大的心里面,能装得下一缸子心事。
正值冬日,夜来更深露重,寒气逼人,再这么睡下去容易染风寒。庭颂拉过她的身子轻轻盖了一件厚斗篷,准备背她回去歇下。
:“我说,都别动!我自己能走!”
话音刚落,将才还趴在桌上的扶桑噌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推开前来搀她的普洱和云雾,偏偏倒倒地向门外走去。但她的四肢移动得有些僵硬,像是皮影戏里被操纵的人偶,失去了自主意识,只能乖乖地任人摆布。
庭颂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正走上前去扶她。
可就在这时洛扶桑的眼神变得凶狠凌厉,手里凭空多出了一把利剑,突然转过身正对着庭颂,随之而来的是举刀,旋身,撤步,出锋四个动作,一道小指宽的伤口便横贯庭颂的右肩到左腰,和当年李病衣裳烂的地方一模一样。
只是上次的少灵犀自有分寸,而这次的洛扶桑却失了理智。鲜血一点点渗出来,又一滴滴浸染开,庭颂的外裳半红半白,像穿了一件殷红的袈裟。
庭颂捂着伤口一连退了四五步,对上洛扶桑的眼睛说道:“你的燕归来使得比少衍还要好,他多一点杀伐果断,你多一分狠心决绝。是吧,符筝!”
他们以为远在天边的人,居然近在眼前。
庭颂看见周围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全被催眠了,他们眼神呆滞,目光浑浊,旁若无人地做着手里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仿佛还停留在刚才的时间里。
:“嘘,这是沉眠术的第二个用途——一叶障目。《魔典》第一百零三条,不能在凡间暴露行踪,我可是牢记在心呢。”难为符筝还记着魔族的禁令。
:“让我瞧瞧,如今你穿了袈裟,神佛可会渡你?噢,我忘了,你本来就是神,指望不了旁人啰。”
洛扶桑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剑锋,眼里盛了一汪蓝色的清泉,这不就是那日的算命先生吗!京市楚和唐远还是来晚了一步。
符筝料定庭颂三人不敢伤他,毕竟他现在占据的身子是洛扶桑的。对他来说,这副肉身毁坏了大不了换一副。可对于凡人来说,伤口会溃烂结痂,会疼痛难忍,而且死了就是死了。这劫还没历完,尊神是不会让她死的。
顺着洛扶桑的手,能瞧见那剑身上刻有一头四角白鹿。观其华,如昆仑之卧雪;其纹,若苍穹之列星。庭颂的伤口处竟生出淡淡青烟,隐隐有烧灼之感,而剑身上却没有一点血迹,像是被吸收干净了一样。
敖岸山的白鹿夫诸、噬骨、昆仑雪……这些特征好像在哪里出现过。
:“是星错!是魔剑星错!”京市楚低声惊叹道。
符筝低眉颔首勾唇一笑,极尽魅惑,:“哟,小瀑布仙还挺有眼光。”
:“被锈蚀的星错便是良川。魔神下落不明之后,魔剑自我封印沉沦于温源谷底,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它的新主人,便是我族少君。与其说是我把良川送到她跟前,不如说是星错找到了新的主人。”
怪不得在星宿海时,良川会失控,带着少灵犀直奔海底。看来并不是瑾瑜故意设局,而是因为星错受到了少耘的召唤。
符筝胜券在握,做事很有耐心,一字一句地认真解释着魔剑的来龙去脉,但这些话借着洛扶桑的嘴说出来甚是怪诞。符筝利用傀儡戏法控制了她的意识,但这种侵占式的控制极耗灵力,尽管他是焚和五脉,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但还是没人知道他究竟能撑多久?
突然,符筝操控着洛扶桑挥动星错向众人袭来。剑身闪烁着芒芒星光,这样漂亮的兵器却是一个噬血怪物。
唐远和京市楚怕误伤了洛扶桑,根本不敢进攻,只能防守拖延时间。而庭颂这具身体没有神力,只能作壁上观。
好在符筝不是焚和七脉,也不是魔神,持剑便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三人尚能处于僵持之中。
几轮过招之后,傀儡戏法的控制力在逐渐减弱,洛扶桑的意识开始苏醒,本能地想要夺回掌控力。她和符筝的虚影交替主宰身体,便会出现失误。
庭颂算准了这个竭力点,趁机滑过去用力捏碎了洛扶桑腰间的六棱玉,那是他送的见面礼。造帝台玉者亦可将其毁之。随着玉佩的碎裂,穿行其中的宝蓝色圣光飞入了洛扶桑的灵台,随着强光一闪,把符筝的虚影硬生生逼了出来。
符筝根本没想到会被某种神秘力量踹出宿主的身体,他趴在地上呕血不止:“这个是……你居然给她……原泱,你疯了!”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脱身出来,唐远的审判獠牙也紧随其后,咬了下来。慌乱中,符筝化作九尾狐原形遁逃而去,但还是被咬伤了一条狐狸尾巴,看伤势怕是保不住了。
审判獠牙不是个徒有虚名的圣物,苍狼也不是个吃素的和尚。
符筝走后,法力失效,酒馆里的人才如梦初醒。总觉得嘴里面这一口菜嚼了许久,手里面这一杯酒也喝了半天,哪儿哪儿都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怪在何处,纷纷挠了挠头,也就作罢了。
庭颂将意识混乱的洛扶桑抱上了马车,对唐远和京市楚叮嘱道:“这些事,别告诉她。”
与此同时,魔界,狐族领地,七政宫。
断尾的符筝顾不上惋惜自己失了一条命,跪在地上,头也一并磕在那人脚边,他言语间带着些惶恐的颤音:“主人,帝台玉已碎,大功告成。”
明明是按照计划完成了秘密任务,可那人却并没有多加赞赏,而是阴着一张脸,厉声斥责道:“九尾狐族引以为傲的妖君竟是个无用的渣滓,对付两个凡人都要断一尾。日后你狐狸一族就不配占一席之地了。”
:“还请主人再给符筝一次机会。”堂堂妖君大人被这一句威胁吓得不轻,磕头如捣蒜。
:“在我这里,事成不赏,事败必罚,你自己看着办……”男人的声音像夏日的薄荷一样,很青涩也很单薄,却不容忽视,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