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助手
零散的笔记并不能将整个故事完整及记录下来,只是有记载,三年之后,莫清去世。沙也培育出两个复制人,青和沙。在他们一定年龄的时候,沙也试图为他们进行了记忆移植的实验。
但是实验并没有成功,复制人青、沙并没能拥有之前莫清的记忆,还拥有了一段特殊的记忆。
所以这段“特殊的记忆”想必便是和脑海中一样的那段神奇的史前记忆,而复制人沙便是刺探“沙”,那么“青”是否还活着,现在又在哪儿?
梁笑的笔记并没有更多的记载,我将要返回生禾园。小九仍继续留在苍梧,而谈及枫溪,小九告诉我,现在枫溪是大明星,全世界跑,很难见到人的。
我用手简扫描复刻了部分梁笑的笔记内容回到生禾园,而此刻生禾园已经迎来了新的坐镇者,人文院古学学士梁笑。
我回到生禾园第一天,突然有人告诉我,我哥找我。
我的心一紧,我哥来原疆了?
我出去的路上,旁边的人都在看我,然后我看到了我哥“梁笑”。
同样是受那场“刺探计划”的受害者,哦不,他甚至不算受害者。
我作为“嫌疑人”,换了姓名,背井离乡,没入人群,而他“始作俑者”,不更名改姓,身居高位,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同命不同人。”
“梁暮阳?”他站在阳光下与江天晓交谈,看见我,先喊了我,言笑晏晏,不,这么美好的词不该放在他身上。
“你眼睛好了?”我才想到离岛时,他的眼睛还没恢复。
“不然呢,我怎么认出你,想必江学官已经知晓,这位梁暮阳,正是舍妹,如假包换。”
江天晓也很配合的看向我,点点头道:“自是知道!”
“梁笑,这里没别人,就不用如此了吧!你的眼睛不会在蛮岛便恢复了吧!”
“怎么说,你也因为我才入了苍梧户籍,就这样直呼其名礼貌吗”
“没有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
他仍是笑笑,不理会我的情绪,我也没有指望他会对我有所歉疚。只是既然见到本尊了,那书房的秘密,便不用我去猜了,于是我直接问问道:“我刚刚从你苍梧回来,有事情要问你,有时间吗?”
他似乎早已料到,看看旁边的江天晓道:“怎么,刚来这么多人找我。”
还是那种斯文的笑,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仿佛这才是真正的梁笑。
而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斯文的笑,藏着所有的故事的答案。
随后他收起了笑脸对江天晓道:“本来我本不喜欢开会这个事情的,但是它确实可以同时解决不少人的不少问题,麻烦江学官将此次项目的参与者召集一下,有什么问题,你们一起问就好了。”
“可是我,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我不可能在会议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我那荒唐却有可能是真实的记忆。
可他并不理会。
“你想跟哥哥叙旧,我们私下再说!”
说罢,他摆出了这里坐镇者的架势,一个转身拂袖,走向他的办公中心。
“梁笑怎么会在这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问江天晓。
“梁笑?你还真敢叫?”江天晓从我第一声叫梁笑的名字就忍着没有打我的头,而后被梁笑的话分散了思绪,打算不去追究这件事,不料我再次提起。
“我在蛮岛一直这么喊,那岛上的岛民偶尔也会这么叫,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也不是一直叫,惹到我了我才这样的。”
“蛮岛、是怎样的?”我以为江天晓会继续反驳我,不料却突然问了这样一句,回来时没问,第一次见到也没问,后来的后来都没有问,却在这一刻突然问起。
“蛮岛,没有那么可怕。每个人都是单纯的活着,危险都是可以看到的,那里的人也比外界好应付,梁笑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停了一下看了一下江天晓,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得到什么安慰,我又道:“刚去的时候,是挺绝望的,那时有后悔过,为什么没有答应嫁给你。”
“传消息给苍梧的同僚,未时初刻到前议厅,梁学官要跟大家见面!”并没有理会我的玩笑,像没听到一样走了。
你想娶我还不嫁呢,我心里默念了两句,给苍梧的同事发了消息。
会议开始时,我才明白了梁笑“这么多人找我”的意义。
虽然我绝不认为梁笑是个念旧的人,但是他对苍梧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跟我同来的苍梧的同事,不少人之前都认识梁笑,只是碍于后者位高权重,即便是我的上司安维清也没有跟梁笑有过太多接触,但是梁笑之于苍梧之于生禾园,那是天才般的存在,当年我的流放被汉国是以刺探的名义,是汉国的叛徒;而梁笑的流放对苍梧人来说,是牺牲,是英雄之举,只是现在泊内外统一,自然不会有人再敢以此为荣。
但而今看到梁笑安然无恙,还被汉国主君重用,便不会再压抑内心的仰慕之意,不会放过这个请教的机会。
“你觉得相比苍梧生禾园,原疆生禾园的挑战在哪里?”
“未来生禾园有没有可能展露于天光之下?”
“您什么时候来到原疆?”
“您为什么会担任这项职务?”
“您还会回苍梧吗?”
……
一个接一个,最后更多的是关于梁笑个人的故事,这个男人确实过于耀眼了。
他在中央,温和的回答着每个人的问题,并不吝啬将自己的名简赠与在场的同事,而此刻我相信,那斯文的笑意中,可能带着些许的真诚,这真诚不是对眼前的人,而是对生养出他自己,以及眼前这群人的那片土地。
这个男人,真希望他是好人。
“不管之前还是现在,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对古生物古文化的保护与研究我始终秉持赤诚之心,很荣幸能够参与主导生禾园的开发,能与诸位共事,亦是梁某之幸,之后让我们一同携手,让沉寂百万年的生禾园迎重几见天光之时。”
多么的冠冕堂皇,看上去毫无芥蒂。
梁笑个人问答接近尾声的时候,终于将目光投向江天晓,问道:“江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随着梁笑的目光,所有人也将目光投向江天晓,他温和的点点头对这位师长级的学官道:“能与梁学官共事十分荣幸,之后还请多多指教。”
“其他人还有问题吗?”眼神面向全场,并没有准备多分给我一丝,而后顺利结束了他这场“粉丝见面会”。
“你放心了?”
“我对梁笑唯一不怀疑的就是他对苍梧的真心,他在苍梧生禾园那么多年,要是生禾园真的有问题,他早就阻止了。这生禾园沉寂了百万年,没有道理,苍梧没事,换做原疆就有事了。”
再者,要真有什么事,这么多神仙,用不着我来拯救苍生,当然这话我不会说出口。
“梁暮阳,交接一下你的工作,三日后你担任我的助手。”在我打算收拾离开的时候,身后梁笑喊住了我,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已听说我是梁笑的妹妹,虽然并不知道其中渊源,但是此刻也都看向我。
“安学官没有意见吧!”
安维清摇摇头。
“那江学官呢?”
江天晓笑笑:“我们所有人都愿意配合梁学官,相信梁姑娘也是。”
苍梧的同事好像突然明白了我是如何空降般进入生禾园;之前古学院的同事,再次肯定了我“刺探”的身份,甚至怀疑这位梁笑是被我策反的。
而梁笑仍带着那斯文的笑,走向我,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向哥哥对妹妹那样,而后不等我拒绝,轻轻的走了。
第二日,我正式成为梁笑的助手,我以为他会派我去现场,结果我报到的地方让我一下子感觉自己在苍梧的生禾园,依然在远离主遗址的一角,有一个独立的小院,显然不是这三天建成的,看来这位梁学官接受生禾园项目酝酿已久,门口有依然很多树,树的枝干是常见的乔木,而上面的叶子,却好像是假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植物。
“是真的。”梁笑从其中走了出来,样子一如初见。
“怎么做到的。”
“在东汉洲最北部,那边在开发石涅,在冻结层里发现了一丝远古植物的种子,我将它的基因解析,选取相同的分子结构重组,培育出了它的幼苗。”
如果换了别人这么做,我一定会拍手称赞,但是他是梁笑,我便见怪不怪了,他此刻告诉我,这是他从地壳里用石头种出来的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但是此刻还是努力挤出一丝赞叹的笑容。
“我知道你没啥兴趣,不用装了,进去看看吧!”
这个进去看看吧,意味不明,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候的场景,好像里面仍有一具冰棺等着我。
看出我的犹豫,他嘲笑似的看我一眼,自己先走进去,我随后跟谁,穿过前厅,他带我入了偏房,房门一打开,迎面而来是穿堂而过的干爽的风,以及一个十分熟悉的书房,熟悉到我两天前才见过,我下意识摸自己的手简,里面还存有我扫描复制的笔记,没错这里正是梁笑苍梧的书房,那里面的一些书籍前些天我才晒过。
“你回苍梧了?”
“这倒不必我亲自回去,我在苍梧那么多年,多少还有些可靠的人。”
“所以你和小九也一直保持联系?”
“倒也没有一直,比你回去早一点!“
“所以,那些笔记也是你故意让我看到了?”
“小九并不知情,我只是让他帮我晒书,有人会去取,我告诉她,我会自己联系你,不用向你提我,至于那些笔记,也非我故意,但你看到也无妨,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看明白了,所以我没有猜错,你确实留有之前的记忆。”
“我没有之前的记忆。”我依然记得两年前,这个人为了找回沙的记忆,差点给我毒死。
“我知道,但是你有雪年的记忆!”
他温和的转身,又是那斯文的笑,像是猜中了我不吃鱼一样平常。
“那你这次想干嘛?”
“你放心,我不想拿你做什么?”你看他说的是拿,在他眼中一切又利用价值的都是东西。
“如果你能读懂你脑中的记忆,应该能得知,史前这个生物研究基地,是研究什么的?”
我没有开口,他从手简中调出我提交的开发报告,对我道:“你之前提及此地开发的隐患便是这个吧!”
我依然没有开口,他继续道:“在170万年前,我们所处的这座星球,经历过一场蔓延整个星球的病毒,而这座基地便是研究治疗这场病毒的药剂的,我没有说错吧!”
“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她的生日那天,那天之后她是生是死我不得而知,那个时代的人,是否渡过那场劫难我也并不知道。而根据现有的史料判断,在170万年前,并没有足以毁掉整个人类的自然灾害存在的痕迹,所以会不会有种可能,这段文明消失的根本原因是因为病毒。在之前的古文明的研究中,也在地表中有发现仍然存活的病毒,所以在我们尚未开发的那100万平方米之下,是极有可能有病毒存活的。”
我将自己的所知所想全盘道出,如果有可能,梁笑或是能阻止这场灾难的人。
想到这里我仿佛已经窥见那天的到来,甚至已经打算落笔起草梁笑的的一生。
而故事的主人公,浇灭了我的幻想:“所以呢?且不论如何证明你的记忆真实性,就算那是真的,你想以一己之力拯救这个世界吗?”
和江天晓的一样的说辞,而他与江天晓本身是比我更有责任与能力的人,只不过唯独我挥之不去这份记忆罢了。
“不是,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为梁学官论述我的报告,拯救这个世界还需要梁学官这样的人来。”我很快恢复了自己的角色,上一次叫他梁学官还是很久前了,这声称呼最初是客套,而后每一次都是或多或少有所求,以至于我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有一刹那停顿。
“我这边没有很多工作,你的基本工作便是统计他们每日的勘察进度,整理成文,传送给我便可。”
至此我们都回到了此刻的正题,我领命本欲离开,而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否知道,你那同门现下在何处?”
本来随口一问,纯属好奇,也没想他会告诉我,不料他迟疑一下,盯着他书架中那陈旧的笔记道:“现下在何处,我还真不知,大师兄已退隐,周二师姐也处于半退隐状态,曾在太学任职,毕家少爷毕流光便是她的学生。”
“太学?为什么我从未听过。”我对太学谈不上熟悉倒也不陌生,特别是与毕景有关系。
“哦,她有自己的名号,叫桑榆先生。”
桑榆先生还是有耳闻的,她在太学小有名气,但她专注于学术研究,极少露面,也是梁笑提及我才知道,她竟是毕景的老师。
所以毕景肯定知道很多事。
“那你又是怎样让江天晓和毕流光都甘心认你为师呢?”
“在泊内外尚未一统时,苍梧和泊内关系有过短暂的缓和期,我前去太学讲学,当年我十七八岁,毕景和江天晓都还是在读生,我曾带着他二人一同在国外做过“雪域花园”的考察。当时一同参与的还有西罗人joy。”
那是千年前的地星人古文明遗址,我没有想过当时汉国的带队老师竟是苍梧人梁笑。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好,我突然想到这个任务很适合你,将毕流光给我招过来?”
“不可能!”
一直看着书房好像真的在找什么的梁笑终于看了我一眼,那是来自上司的质问,纵使我再对梁笑不敬,此刻一旦变换了身份,对这种眼神还是有点恐惧的,那是种身在职场多年的奴性。
“我是说,你让我把他找来可以,招来这个我很难做到。毕景虽然已经不在太医院任职,但汉国、乃至洲际,想要招揽他的地方,未必比招揽你的少,包括古学院之前也试过,而且他又不缺钱,没理由会来这穷乡僻壤。”
“你先去请,来不来在他。”
我依然在原地,不知怎样拒绝。
“还是,你怕他碍于情面不好驳你。你作为他朋友,理解他所以不想为难他,那换过来他也会理解你的工作的。”
“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能理解你去找他这回事,而且依毕家大少的性子,他不想做的事,不是姓“穆”就能改变的,你完全不用有负担。”
那后半句我自然听懂了,只是那位姓穆的又怎么会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呢。
“流光,梁笑他现在坐镇生禾园你知道吧,我现在是他助手,那天他跟我提了一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进生禾园。当然我只是这么说……”
“可以!”
“啊!”
毕景租了这边一个民房,正在将它装修改造成餐厅,工人在那里忙碌,他就在外面的藤椅上坐着,守着火堆,身上还搭着个毛毯子,看着这餐厅渐渐成型,我犹豫半天,终于终于讲出口,不想对面那人没看我一眼,依然盯着他的餐厅,让我怀疑那声可以不是对我说的。
“我说我去呀,”他收回盯着餐厅的目光,认真看向我道,“我好像失策了,这餐厅可能赚不了钱。”
“你缺钱吗?”我明知这不是他答应的理由。
“这倒不,只是生禾园这个地方我还挺感兴趣的。”他转身看向我很认真的解释。
“我知道你主研的方向是天文医学,是未来课程,生禾园的开发,虽涉及到为未来课程,但属于古学范畴,请你来确实是大材小用了。”
我依然觉得抱歉,即使他是发自内心自己想要来。
“这世界没有一份工作是非毕流光不可的,但我庆幸我可以自主选择,”他很看向我,然后又看向着这突然暗下的天气道,“而且你不觉得原疆很有意思吗?这常年干旱的地方,竟然要下雪了。”
我看看头顶的天,确实有下雪的迹象,原疆的气候干旱,一年下不了几场雨,而现在又是入春,确实罕见。一阵风吹来,猝不及防有些冷,藏京已经够冷了,而现今已经入春,倒好像比藏京冬天还要冷。
“原疆一直这么冷吗?还是我穿太少了。”
毕景闻言,并不意外,将身上的毯子递给我道:“不是,近两年才开始,今年、格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