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归的生活，所谓的未来
刚走到校门口停留没有多久，我便开始后悔起来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了，尽管打扮非常朴素，但在这群青春而富有活力的孩子们眼中，我依然足以勾起他们的好奇心来。
“那人是谁啊？穿的一身黑，看着就不像好人啊！是人贩子吗？我有点怕，要不要去和门卫说一声啊？”
“嘘！你小声点！他会听见的！前几年不是有个新闻吗？中河省那边哪个市学校门口有人蓄意报复社会，直接开车撞了上去的！你看他旁边不也有辆车吗？很吓人的！”
“可是他也没干什么吧？其实我感觉好像还有点小帅唉，要不要上去搭个话呢？”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差点将我埋没过去，说到底我完全没有预料自己会这么引人注目，明明之前路过另一所学校的时候就没这样过，果然是当初天色太晚的缘故吗？
如今在周末，学生们大多在下午也就放学了，可以回家难得过一次假期缓解学习的巨大压力，这种时候哪怕是一颗形状独特的石头都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吧？一想到这里我便不禁头疼起来，接着用力压低了自己的帽檐。
“呜哇，你看他把头埋下去了，是不是心虚了？要不咱绕个路吧？这边怎么看都不太好的样子……”
“那个啥，我书落教室了，你陪我回去拿一趟，回头请你吃食堂！”
结果就这样的一个举动，直接适得其反，反而让我成为了校门口最大的焦点；这时门口的保安大抵也是担心了起来，便出来了两三个人手里面拿着防暴叉向我走了过来问道：
“先生你是做什么的？这里是学校门口，如果没事的话请不要站在这里，会引起学生们的议论的，也很让我们为难，谢谢理解。”
“呃，抱歉，但是我是在等一个学生，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来挑事或者报复社会的。”
我寻思着自己虽然确实混迹地下过，也还不至于单凭外貌风评就这么差劲儿吧？估摸着要是再被误会下去就要产生更大的误会了，我便赶忙解释了起来。
“等学生？稍等一下，我记得学校老师通知过家长的人和车应该在马路对面等候不得靠近学校大门吧？你是谁的家长？找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
然而这么一说，更多的问题随之被抛出，一时不由得让我尴尬地挠起了头，毕竟说到底我上学的时间就不长，而且当年哪里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定啊？
“我并不是谁的家长，也不知道找的人是哪个班的……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三年级的吧？是个女学生，叫沐雪，本人曾经是她在外面画室的助教老师，打算接她回去……”
“……不是家长也不知道学生在哪个班，就凭一句似是而非的‘助教’身份吗？你很可疑，所以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就要联系警察了。”
说完，保安象征性地挥舞了两下手中的防暴叉，示意要驱赶我的意思；好吧，我知道这样的说辞确实听上去没啥可信度，但也确实是我的句句实话就是了。
如果要暴力解决问题的话，这几个保安自然对我来说不在话下，当然那肯定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了，因为只要敢这样做，那就是真百口莫辩要去吃牢饭了。
“……我听说学校门口来了个穿的一身黑的怪人，大概就有所猜测是你过来了，夏辉老师……”
正当我准备避其锋芒的时候，沐却无比平淡地背着书包从校园内走了出来，接着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惆怅地继续说道：
“我可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夏辉老师你我上学的地方……算了，八成又是从各种各样我不知道的渠道打听出来的吧……不过既然主动来找我，那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你猜的可真准，沐，所以能不能麻烦帮我解释一下，我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看到她的身影，简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沐继续开口，似乎是听到我名字的缘故，原本还咄咄逼人的保安突然就睁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般地说道：
“等一下，你叫夏辉？是我想的那个夏辉先生吗？就是新闻上那个协助警方打击了地下黑恶势力的杰出市民？那个单枪匹马勇敢追击歹徒的，拿着刀就砍翻了持枪罪犯的，以一敌十的夏辉先生？”
“啊？”
听到这样的评价，我顿时愕然了，因为他说的那人绝对不是我，是超人。
“好像哪里对劲又好像哪里不对劲……你就当是那样吧，这事不太好解释……”
虽然嘴上这么谦虚着，但我的内心想的却是截然相反，很明显的是，如果前半段还算正常的话，后面就完完全全是在夸大了啊？
怎么可能会有人只身一人就敢拿刀和带枪的人打啊？还打赢了？是卅警官他们宣传的问题还是越传越离谱的问题啊？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牛逼？
“好像真是他唉！我在手机上刷到过！新海市警方点名表彰的那个！”
“我去！今天居然在学校门口见到本人了！能和我合个影吗？我要洗出来当护身符！沾点您的福气兴许就会些拳脚功夫了！”
“唉唉唉，别挤我啊！我先来的！能在我的作业本上签个名吗？一页就行！”
这下好了，有了开头，学生们也激动的收不住了，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把我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吵闹闹的根本听不清后面在说些什么，顿时让我不知该怎么应对是好。
绷不住了，回去我一定得问问卅警官这是什么情况，我可不知道自己接受了警察局的嘉奖啊？又是玩的宣传那套把戏是吧，虽然是正向宣传的作用，但真的很让当事人（我）痛苦好吗？
“喂！干什么呢！都挤在门口像什么话！散了散了！让我逮到一个就记在名单上了！到时候告诉你们的班主任一个个去请你们跑办公室喝茶！去去去！”
所幸的是，没多久就有一个看着身份挺大的男老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把学生们都赶跑了，保安也都回到了亭子里面，只留下我和沐呆呆地站着，还没完全从刚刚震撼的场面里恢复过来。
“抱歉真是失礼了……那个，夏辉先生是吧？很荣幸认识您，我是咱们新海市新区一中的三年级年级主任，接到门卫消息后我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没纪律的事情，真是让您见笑了……”
“啊，哦，不不不，这没什么，您言重了，我只是出于自己的理由才去那样做的，没必要把我抬得很高，那样有些太过了。”
“可是，您也确实帮助保障了新海市的治安不是吗？所以我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还请收下这份心意吧，这是您赢得的尊重。”
简单来回攀谈了几句后，我们才终于回到了正题上，而在解释清楚我在学校门口的缘由后，这位年级主任也非常好说话地表示没有问题，还给我塞了一张名片，说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他，出于最基本的尊重，我也就收下了。
只是，这样的感觉让我五味陈杂，他们看到的我只是明面上的“夏辉”，而如果知晓了地下的那个“处理人”的话，又会怎样来看待我呢？
“哈哈哈，我可是看了一场好戏啊，小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到学校来了，怎么样？出名的感觉如何？”
“矢车菊也算夏辉的粉丝哦，如果夏辉要出道的话，矢车菊一定支持喵！”
想着这个没有头绪的问题，带着沐回到车上后，我便遭到了司机秋先生的玩笑话，同时附和的还有坐在后座上的小家伙，见状我便没好气得回复他俩道：
“别损我了，一点都不好受，不是社恐都要给我憋出社恐来了；老秋你也是够无语的，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下学校门口不允许停留啊？刚刚也不下车帮我解释身份，差点就给我坑进去了！”
“那不是想着小夏你也是个大人了嘛，有些事情就该自己去了解和解决啦！不然怎么给矢车菊做榜样呢？对吧？”
虽然很想反驳，但他说的好有道理，而且就论实际来说，秋先生确实教育了我很多事情，在这方面上我不得不去低头，也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依然存在的不足之处。
“嗯哼，是啊，夏辉老师这么受欢迎……名声真的很重要呢……不光是秋艺画室的学生，就连我的学校也是这样嘛……真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呢。”
随着汽车行驶起来，沐却坐的有些不太老实，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可是当我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她却又突然话题一转：
“算了，那些不是重点，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需要跑到学校门口来接我啊？夏辉老师？别告诉我那些人又拿出了一张新的遗嘱……呃，想到这个就好恶心……”
听沐的语气，她是彻底对自己的亲戚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可言了，只能说好在她并不清楚沐警官也是自己的亲戚，不然又得解释一通，着实没有必要。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如果我这么说，你想先听哪个呢？”
“哈哈哈，那是什么？好土的游戏啊，夏辉老师。”
无情吐槽我之后，沐却沉默了几秒认真思索了起来，而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听好消息，于是我便趁此机会，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她：
“之前那晚的事情，后续牵扯到更大的案件里面了，所以你的那两个舅舅就被刑拘了，之后他们家的人哭爹喊娘的要求把宝贝儿子放出来，当然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想要笑了出来，本以为是大逆风，没想到能有这么不长脑子的人，越是急越是出昏招，结果给自己人都搭了进去也是离谱。
“到了法庭上上后，在沐警官和我掌握的决定性证据下，自然是大胜而归，甚至反着来还把对面给告了上去，涉及各种各样的负责问题，非常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也是他们活该，谢谢你，夏辉老师。”
像是在听故事似的沐津津有味地点着头，而因为需要上学的问题，时间上沐并没有办法出席法庭，所以后来和沐警官商量后，决定委托我为代理人上台，当然也请了律师做专业的指导，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好像并不感到意外。
“那判决是怎么样的？”
“判决啊，简单说就是你不需要分任何财产给他们，而因为涉及诈骗、教唆他人绑架、非法侵吞个人财产等等巴拉巴拉的一堆罪名后，数罪并罚，他们一家人大半都进去了，至于啥时候出来就各不相同，不过基本上最快也得七八年后了……还有就是——”
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秋先生，接着在沐一脸不解的注视下，我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出了那个有些沉重的事情来：
“还有就是，因为没有尽到监护的责任，你的亲戚被剥夺了监护人的权利，而实际了解的过程中，由于你今年只有17岁，属于限制行为能力的未成年人，还在上学的缘故，尽管有在打工，但细节认定上认为你生活主要来源还是父母的遗产，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需要一个新的监护人，至少在名义上来说是如此，由于你自身的家庭问题，而愿意承担下这个职责的人目前只有两个人，要么是老秋，要么就是我……”
说完后，似乎是对这样的结果感到难以置信，沐眨巴着眼睛发愣了起来，而我则是沉默了几秒重新组织好了语言，补充道：
“当然，这事还要经过民政部门批准，而且如果想要的话，我俩可以共同承担这个职责……只是这样说起来就有点不可思议了，现实能够魔幻到这样的地步，也很微妙吧？”
说实话，即便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我也感到一股莫名沉重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而这样的关系恐怕不会被沐所同意，或者说，那并不像是她会期望的样子。
“……我知道了，这件事暂且放一下吧，夏辉老师，我需要时间来思考……不过往好处想的话，起码我终于拜托了那些家伙，不是么？”
到了最后，果不其然，沐需要心理准备来接受这个冲击的现实，对此我和秋先生都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此时此刻，矢车菊却伸出了手来，紧紧握住了沐的胳膊发声道：
“沐姐姐，或许有些时候，顺其自然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喵，就如同夏辉捡到了矢车菊，而矢车菊也接受了夏辉的照顾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哦？”
善解人意的小家伙，说出的话不仅令沐抽动着嘴角，也让我为之有些动容；因为那些都是我们这几个月来亲身经历的事情，不管是疼痛的时光还是苦涩或者甜蜜的日常，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自然的就发展下去了。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矢车菊……”
也许是想通了什么，也许仅仅只是遮掩的客套话，而不论如何，沐露出了一个艰难的苦笑来，接着主动放弃了这个问题的回答，转而问道另一个更好的消息是什么。
而我则是趁此机会，稍微放松了语气，刻意笑着说道：
“更好的消息啊，听了你可别被吓到！那当然是为了庆祝遗产纠纷案的完美解决，沐警官要请我们吃一场盛宴！这也是为什么这么早我就跑到你学校门口蹲点的原因！那边可是靠近郊区的户外烧烤摊，有的你享受的！真的哦！”
本来就是为了活跃一下氛围，所以我才比手划脚地阐述着这件事，而沐也一下子没忍住，不知是该从哪里吐槽似的笑道：
“噗……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明明前面的事情才算得上更好的消息吧？夏辉老师？”
“我觉得比起那个，有好吃的还是更容易让人开心一些不是吗？”
“确实是那样的喵，矢车菊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去想些美味的东西；人类会把悲愤化为食欲，大概也是这样的道理吧？”
“哈哈……那算什么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夏辉老师……”
“小夏说的确实有点意思，当然最好的还得是人家请客，不需要我们花钱，哈哈哈！”
在车内我们四人的一番嬉闹后，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相比烧烤摊来说，都已经只算得上天边的浮云了；没有人想要一直把过去不好的事情惹在自己面前，而对于我来说，对于沐来说，同样亦是如此。
所谓的对未来的平衡，我两年前对她说出的话，正是这样的道理。
“谢谢你，夏辉老师，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你在我的身边陪着我，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
平静下来的沐，回过头去遥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市高楼，说着奇怪的话来，流露出真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