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沐的苍白遗愿
眼前的景色，除了使用空虚来形容，我便再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汇了，四周一望无际，只能够感受到无尽的冰冷和寂寞，令我不禁感到疑虑起来。
“爸爸……？你回来了吗？为什么……这么晚？”
恍惚间，我突然看到一个留着短发的小女孩在倚靠着像是“房门”一样的东西紧张地探出脑袋在看向一边说着什么，而我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会乖乖听话的……所以不要再和妈妈吵架了……好吗？”
女孩她紧握着双手，似乎被什么猛地推了一下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差点栽倒过去，这时我则是莫名地嗅到极为浓烈的酒气，一时间差点干呕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试图发出声音呼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似乎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却并感受不到痛苦，只是非常的不自在，似乎被拘束着一样惹的我心烦意乱，却又没有地方来发泄不满。
“你这是干了什么！？孩子上学不要钱吗！？有你这么败家的吗！？”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却突然又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破口大骂，这声音让我感到非常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喝喝喝！你他妈就知道喝！你女儿明天上学要交学费了！你让我去哪里弄钱过来！？怎么？还是说你他妈不要这个家了？她可是你女儿！！”
女人愤怒到了极点，然而我却根本看不到除了最开始那个女孩以外的任何人，甚至连影子都没有能看到，只是房间的轮廓似乎在渐渐变得可见起来，却也依然非常的模糊。
“什么……？这是你弄来的？你从哪里弄的钱？！告诉我！”
啪嚓的一声巨响，像是花瓶或者盘子摔落在地面上粉碎的样子，我听到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激动，而女孩的表情却是充满了恐惧，捂着耳朵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紧紧关上了房门。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些狐朋狗友干了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才多大？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下去？！”
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面，并不能够减少多少来自外面撕心裂肺般的吼叫声影响，却能够给予女孩一些莫须有的安全感，用来欺骗自己一切安好。
“离婚……！必须离婚！这个家是过不下去了！离婚！！”
听到这里，我只能大概理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却不禁感到更为奇怪了起来，完全无法认知到这里到底是哪里，而在我面前上演的这一出又究竟是因为什么。
“姐姐……我好害怕，你能够陪我在这里吗？”
突然，一只手轻轻拉住了我的胳膊，而当我回过神来低头看去时，只看到那个女孩已经站在我的旁边了，她的情绪非常低落，眼中暗淡无光，一时间着实让我不由得心头一紧。
“姐姐你好漂亮哦……我的妈妈也很漂亮……爸爸以前总是夸妈妈好看，可是明明我也很好看，为什么爸爸不夸我呢？他只会说我可爱，但是那样是不成熟的不是吗？”
女孩喃喃的说着，而我则是感到很好笑，明明应该是很温馨而又天真的说法，可是为什么她会这样想呢？
“我想要爸爸变回以前的爸爸，可是却做不到……妈妈说爸爸很辛苦，可是却每天晚上都会和爸爸吵架……我讨厌这样的生活，我讨厌这里的一切……”
说着说着，她突然就开始落泪了起来，而我却依然无法开口，甚至连思考都开始变得困难了起来，而当我终于缓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女孩已经不在了，四周也尽恢复了一片空虚。
“医生……！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他……他不能有事！！我们不能没有他……不……不！”
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同样是撕心裂肺的哭喊，然而这次却饱含着悲伤和痛苦的不甘，而当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时，终于能够看见了她的模糊身影正跪在地上，似乎在握着什么人的手，却又无法再得知更多的信息。
“这位家属，我非常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可是病人的情况真的非常糟糕……我们无力回天，还请节哀……”
大概是医生在说话吧，我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在平静的说些什么，而女人听到那些话后却更加的疯狂起来，霎时间整个房间里面都充满了刺耳的哭喊声，一时竟让我感到有些共情。
“妈妈很讨厌爸爸……可是爸爸离开的那天，妈妈却比谁哭的都要厉害……”
女孩又唐突的出现在我的旁边，她牵着我的手，目光却直视着女人，语气是那样的沉着，也是那样的稚嫩。
“我想，妈妈大概还是喜欢爸爸的吧？她只是不想爸爸一直浑浑噩噩下去……所以哪怕再多的狠话，妈妈最后还是没有和爸爸离婚……可是她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我们的生活终于要好起来的时候……爸爸却先一步离开了我们……”
我感到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等到再看清楚这一切时，已然重新站在了女孩的房间里面，只不过这一次女人也坐在床边，用着无比平静而又温柔的语气说道：
“乖哦……这是能让小孩子变得聪明的糖……不要去细细品味它，一口就咽下去哦？”
那是两颗黑灰色的药丸，女孩却并没有在床上，而是站在女人的身后，目光同样凝聚在那两颗药丸上，接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女人将那东西放进嘴里。
“咕……呜……！呕！！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结果，女人并没有把那颗药丸咽下去，而是表情痛苦的将它吐了出来，接着猛地一下抱住了女孩，哭喊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有勇气这样做……对不起……对不起……！”
见到这样的一幕，女孩却依然面无表情，似乎和最开始时看到的她完全判若两人，是那样的冰冷，又是那样的理性。
“妈妈很怕疼，所以她选择了这种愚蠢的方式……可是她后悔了，她害怕着什么，于是她选择了继续照顾我……再也没有提过‘糖’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却惊讶的发现女孩已经长大了许多，已经仅仅只比我矮一点点了，而她却站在另一个房门前，那是即便没有人为我解释，我也不知为何能够立刻理解过来的，她妈妈的门前。
“可是……没想到最后，妈妈她还是放弃了……”
一边说着，女孩她一边打开了房门，而房间里面的景象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震惊，因为女人正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她露出的左手手腕上则有着一个清晰可见的鲜红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着血液。
“割腕自杀……远远要比想象中痛苦许多……妈妈她明明非常怕疼，可是却依然坚持不下去了，选择了这样痛苦无比的死法……她一定是想要知道失血过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吧？毕竟爸爸就是那样死去的……很冷、很冷……”
我感到有些窒息，全身的血液也似乎在迅速变得冰冷起来，竟然一下子稳不住身体摔倒了下去，而这时却突然有人拉住了我，一瞬间就将我重新扶了起来。
“很害怕……对吗？很孤独……对吗？”
女孩平淡的继续说着，而我却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将我拉了起来，只能被动的继续听她说下去：
“我也和你一样，非常的害怕……非常的孤独……我渴望得到爱，却没有人能够给予我爱……我渴望去爱别人……却已经没有人能够让我去爱了……所以，你也放弃好吗？”
我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说到底这里到底是哪里，我完全无从得知，而这时周围的一切也开始逐渐变得黑暗起来，让我不禁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你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男声传入了我的耳中，那是疑虑的发问，却仅仅只一下就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瞬间我便感到自己可以自在的活动了，一切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我到底……这里是哪里？”
应该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我感到自己的语言组织有些不太自然，便一时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起来。
“你想要自杀吗？我不会问你理由，但是你要知道，自杀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男声再次说了起来，而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在何时拿起了一把刀，差一点就要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瞬间令我浑身直冒冷汗，便慌忙甩手扔掉了那把刀，这才喘过了气。
“我说过的吧，面对生活，面对人生，我能够做到问心无愧，尽自己所能去弥补过去的遗憾，追寻新的美好，追寻新的希望……而你呢？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瞬间，场景又再一次黑暗了起来，我突然感到胸口猛烈的剧痛起来，接着便又一次的失衡倒了下去，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无法站立起来，很快血液便渗透了我的衣服。
“沐……告诉我，你真的要放弃吗……？”
他说出了我的名字来，而这一刻，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也想起来了自己中枪了的事实，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忍不住流出眼泪，竭尽全力呼喊着自己在这一片虚无之中最后的遗愿：
“不……我不想放弃……我不想放弃未来……！我不想放弃这一切……我不想放弃夏辉老师你……我不想放弃矢车菊那孩子……秋老师……大家……我不想放弃……”
可是却没有人听到我的话，也没有人回应我的话，只有自己的倒影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带着温柔却又充满了死亡的味道的语气说着些什么。
只是，我已经无法再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