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法抹去的伤痕
燥热的空气使我感到异常的烦闷，几乎完全无法忍受似的糟糕。接着试探性地用手指在腋下滑动了几下，却只感受到粘腻的汗液打湿了内衣，使得和皮肤紧紧贴合着无比难受。
“呼……呼呼……呼……”
我轻声喘着粗气，这一切都不由得让我感到难以入眠。只是安静地抱着手机等待夏辉老师的电话，等待着那个和我约定好了的，非常、非常重要的，告之平安的电话。
“咕……沐姐姐？夏辉还没有回来吗？”
矢车菊那孩子就躺在我的身旁，她揉着困乏的眼睛坐起了身来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这是她非常习惯性的一个动作，意味着不安或者是焦虑，传达自己不易被察觉的内心。
“嗯……还没有哦，不过我想应该也快了吧？别担心，他肯定会回来找矢车菊的，所以好好睡觉吧？可不能熬夜伤到了身体哦？”
微笑着安慰了矢车菊后，我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感到心里稍微放松了几分。不知道夏辉老师有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孩子的动作呢？
也许是站在不同人的角度出于不同的心态来触碰她的缘故，我总是感觉矢车菊她有些过于依赖夏辉老师了，而且想的似乎总是非常纤细。
“矢车菊知道了喵……可是，沐姐姐，你不是也在等夏辉吗？”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她却非常罕见的反问了我来，稚嫩可爱的声音在这漆黑而又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楚。
“沐姐姐，喜欢夏辉喵？矢车菊知道的，矢车菊也非常喜欢夏辉喵，所以非常害怕喵，可是夏辉不在身边的话，只能装作自己不害怕喵……”
从没有听过这孩子说过如此多的话，一时未免令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印象里面其实她并不是会特别对夏辉老师以外的人袒露内心的女孩，只是如今却紧紧抱住了我。
“矢车菊……？”
我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来，然而眼前的女孩却并没有回应我。
“其实矢车菊一直都知道的喵……夏辉受伤很多次了，夏辉是在和伤害了矢车菊的人对付喵，却远远要比矢车菊受伤的严重，非常痛苦的喵……”
她继续说着，声音却开始有些颤抖起来，似乎是下意识的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拳头打下来的话，很疼但是却并不会伤的很重喵，因为是想要让听话喵，不能反抗的……刀子划过来的话，会流血喵，因为是想要开心，想要折磨喵……”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孩子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尾巴和猫耳也无力地垂了下去，挤出了零星的几点眼泪来。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转过身了去，面对着这孩子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能够明显感受到娇小柔软的身体是那么的在恐惧着，而不管是我还是夏辉老师，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因为矢车菊不敢去想象、去想象这些落在夏辉身上喵，但是却看见了，在医院里面受了很重的伤而躺在床上的夏辉喵……是为了矢车菊，才会受伤的吧？”
她抬起头来回答了我，而借助着透过窗帘的微弱夜光，我也终于看清楚了她脸上现在的表情，是在微笑的哭泣着，不禁令我瞬间感到心头一痛。
“沐姐姐，矢车菊不了解夏辉喵，但是很珍惜夏辉喵，矢车菊说了谎，其实矢车菊从来没有乖乖的等夏辉回来喵……很痛苦，很害怕喵，只能独自忍受着……呜……呜呜呜……”
随着这孩子的声音逐渐开始变的沙哑起来，我不禁短暂的愣住了，而居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个同样独自一人躲在房间的角落中，默默流泪的女孩。
“夏辉夸我是个坚强懂事的孩子喵……但是矢车菊一点也不坚强，矢车菊只是在忍耐喵……”
她紧紧咬着牙关，似乎是在强行控制着情绪，却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妈妈曾经告诉过矢车菊喵，眼泪会让人动容，会让人变得脆弱，会让人因此而悲伤……所以矢车菊不会在夏辉面前哭泣喵……但是……但是已经无法再忍下去了……”
理所当然的，矢车菊她几乎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了，而我能够明白，哪怕是曾经的自己也根本无法做到在这种名为“孤独”和“寂寞”的情绪侵蚀下稳住心态，又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孩子呢？
于是，我选择了回应她，同时倾斜过去些身体的角度，想要把她全部的身体都包容进来，而尽可能温柔且平静地开口道：
“是嘛……如果忍耐不下去的话，发泄出来也没有关系的哦？矢车菊很努力了呢，因为在意自己而无法在夏辉老师面前展露真实的自我吗？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自己拥抱着的女孩并非是矢车菊，而这里也不再是秋艺画室二楼的那个狭小杂物间，反而变得无比宽阔，也无比的空虚。
“所以我会包容你的全部软弱……你也可以尽情的依靠我，向我倾诉，相信等到夏辉老师将一切问题都解决以后，所有的所有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呜……呜呃……呜呜呜……”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彼此间只能够听到起伏不定的呜咽，而我想这大概也是共情的结果吧？
这孩子是那么的视夏辉老师为重要的人，为此不惜在他的面前逞强，积累了不知道多少的担忧和苦痛，也难怪会在今晚表现的这样不同寻常。
思考着，我打开了手机屏幕，看到时间已然来到了凌晨一点半。
虽然夏辉老师他说，在天亮以后如果还没有消息的话就可以去报警，但是那并不是我所期望的结局。为此哪怕要一直等下去，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他答应过我了，仅仅只是一个口头的诺言，可是我就像个笨蛋一样，每一次每一次都相信着他，相信着他能够遵守承诺。
而唯独这一次，我却感到害怕了，一种莫名的心慌告诉我，如果这一次夏辉老师他没有遵守承诺的话……就永远不会再有许下新的诺言的那天了。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凌晨两点钟，我却依然没有收到夏辉老师的消息。
低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预报说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会下小雨，不过刚刚我就已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即便是深夜，也已经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将近的厚黑乌云了。
因为完全没有睡意，矢车菊她也凑了过来和我一起看着动画打发时间，只是我的心思却全部在夏辉老师他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上面，全然没有注意画面到底怎样的花哨。
“唉……沐同学，矢车菊？你们还没有睡吗？”
门把手被扭开，有着房间钥匙的秋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看他的样子似乎非常疲惫，像是刚刚跑了很久似的。
“秋老师？您不是已经下班了吗？现在这个点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将手机递给了矢车菊让她自己继续看，然后便下床走到了门口去迎接秋老师。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城里面很多区都不是很太平的样子，就刚刚报道说咱们附近半个小时前有歹徒当街行凶，警察紧急出动都忙不过来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不过幸好你们没出什么事啊。”
面对我的疑问，秋老师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平淡的说出了很可怕的事情来。他说当街行凶？还就在没多久前吗？这着实是有点恐怖的。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这几年来治安是越来越好了，最近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坏事，而且小夏和你也受伤了，似乎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什么，有点匪夷所思。”
一边继续说着，秋老师一边扫视了一圈房间里面，大概是看到只有我和矢车菊两个人后，他便突然皱起了眉头开口道：
“你小夏老师他还没有回来？请假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外面吧？是不是又出去惹事了？唉你说这叫我怎么说他好呢！你知道他跑哪里了吗？”
“嗯……虽然我知道，但是却并不能告诉您……”
我牢记着夏辉老师告诉我的话，所以尽管秋老师也是我所非常信任的人，我也依然没有选择告诉他具体的位置。
“抱歉，这是夏辉老师告诉我的，我很相信他，所以也请您相信他好吗？”
“唉……你呀，就是太维护小夏了，多多少少沾点傻气在里面了……”
秋老师似乎有些无语，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冲着看过来的矢车菊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回头准备离开了。
“我去问问附近巡逻的警察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之后会发个消息给你说说的，小夏他不在的话，你们两个女孩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倒……倒也应该没有那么夸张吧……”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着目送秋老师走下楼梯后，才缩回身体来重新反锁上了房门。
之后，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十几分钟过去了倒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天空终于下起了雨来，哗啦啦地落到地面上有些作响。
“夏辉先生？夏辉先生！你在吗？”
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男声在喊着夏辉老师的名字，激的我猛地警惕起来，不过却很快就反应回来这是冬警官的声音了。
“嗯……矢车菊，听话哦，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去开门看一下。”
轻轻拍了拍矢车菊她的肩膀后，我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接着打开反锁的房门，漏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隙来，然后便看到了门外站着许多穿着黑色雨衣，同时全副武装的警察。
“嗯？是沐小姐啊，夏辉先生呢？他不在吗？”
此时此刻的冬警官似乎和平时相比，气场有些奇怪，明明看上去是很严肃的场合，我却不知因为什么莫名的感到有些发怵。
“是的，夏辉老师他出去有些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恐怕也不太适合打电话过去的样子……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帮忙传达的哦？”
“不，倒是不用麻烦沐小姐了，我到这边来还有其它事情要处理来着……”
冬警官并没有失望的意思，反而一转话题伸出手来扒着门板，想要强行走进来的样子。
“那个，不好意思冬警官，矢车菊那孩子要睡觉了，已经很晚了不是吗？有什么事的话就在外面说吧？如果打扰到她的话就不好了。”
见状，我慌忙用力抵住了门板，甚至差点夹到了冬警官的脚。因为他的表现和平时那副礼貌的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不知怎么的就会想让我去阻止他这么做。
“……你不必这样警戒我，沐小姐……”
这一次冬警官没有再扒门，而是笑眯眯地指了指我的身后，接着继续开口说道：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矢车菊那女孩的情况是否还好，因为负责帮她体检的专家表示有些数据很奇怪，所以能麻烦你帮我去问一下她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我们也好再根据情况去详细确认。”
这似乎像是编造出来的理由似的，因为我从没有听过矢车菊那孩子有说过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何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夏辉老师也应该早就发现了才是。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请等一下，我去问一问她……”
只是最后我还是同意了冬警官的请求，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专家确实检测到了很奇怪的地方的话，那应该是很严重的问题吧？
于是我便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走向了矢车菊那孩子，而她则是抹着还没有完全干掉的眼泪看着我，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并没有开口。
接着，我便听到了一声非常沉闷的，像是在水池深处爆炸的摔炮般的声响。
“……噗……咳咳……呃？”
疼痛，完全无可忍受的疼痛，自我的后背传达到胸口的位置，明明很疼却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感到全身瘫痪似的无力，便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谢了，沐小姐，你做的非常好，现在请好好休息吧……那样可以少受一些痛苦，对吧？”
冬警官冰冷的话语传入我的耳朵，可我却无法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连思考都变得越发困难了起来，并且感觉好累好累……
“沐姐姐！沐——呜呜呜呜！！”
似乎是矢车菊她在喊我……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床上跳了下来，可是却还没有来得及靠近我，便被另外的两个身影一把按下紧紧捂住了嘴巴。
“为……什么……？”
我竭尽全力的发声，却只感受到粘腻的液体在喉咙里翻涌，接着猛然被一口吐了出来，顿时眼前便一片猩红……
“要怪，就怪你自己喜欢多管闲事吧，沐小姐。”
一双脚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面，接着我便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下来，而它的主人自然就是冬警官，这时我才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中枪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沐’这个假名……但是那也不重要了，放心好了，接下来只要一枪，你不会有任何疼痛的……呵呵……”
冬警官继续说着，可我已经听不清他后面的话了，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自觉的感到眼泪也流了出来，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没想到最后……没能遵守约定的居然是我……好不甘心……好痛苦……抱歉……夏辉老师……抱歉……矢车菊……
几乎贴近在耳旁的一声枪响……这便是我的意识消失前所感知到的……最后的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