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飞体会人间疾苦
“朋友呢？”
这时成飞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对，于知，她应该有钱，他记得十一说过她有很多钱。
他狂奔回病房，心里竟有些欣喜，一是可以有理由联系她，二是外婆的医药费仿佛也有了着落。
成飞记得当时把她的联系方式放在旧衣服的兜里，可是他的旧衣服却找不到了。
他翻箱倒柜，翻遍了所有能翻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他急的想哭，忙问隔壁病床有没有看到他的旧衣服。
隔壁病床王哥的爱人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她拿了一套崭新的衣服递给成飞，有点过意不去的说：
“小成，你那套衣服又酸又臭的，病人是闻不得的，昨天正好有保洁来打扫卫生，我就让保洁收拾扔掉了，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
女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成飞脑海里一直回旋着扔掉了那几个字，衣服扔掉了，那于知的联系方式，也跟着一起扔掉了。
成飞发疯似的跑出病房，找到了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焦急的问她昨天收拾的脏衣服扔哪去了。
保洁神情怪异的看着成飞说：“垃圾昨天就收走了。”
甚至还嘟囔了一句，那衣服都烂了，又酸又臭的。
成飞垂头丧气的回到病房，满脸的没精打采，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心想着，接下来可怎么办。
人在遇到挫折时，最容易产生悲观的情绪，就比如他现在，满身的负能量。
为什么要让他从小无父无母，他从未体会过父爱母爱是什么感觉。
外婆辛苦操劳的把他养大，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外婆。
为什么要把于小姐的联系方式拿回，为什么不让他有一丝的快乐。
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任由它流淌到下巴，成飞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遭遇感到不公而哭泣。
王哥和他的爱人被成飞死气沉沉的样子吓到了，他们搓着双手，有些惴惴不安，为自己做的错事，不停的道歉。
他们也没有想到一件衣服对成飞竟是这么重要，他们以为成飞有了新衣服会很高兴。
待成飞沉心静气了一会后，他反思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果他能及时把脏衣服洗干净，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他习惯了外婆的照顾。
他对王哥讲出了情绪激动的原因，王哥却不以为然，甚至还教导成飞。
“小成啊，这个电话你幸亏没有打，不打还是朋友，打了连朋友都做不得了，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你几十万，万事都得靠自己！”
成飞强颜欢笑，他心想这个王哥跟本不知道他与于知的过往交情，但他并不想纠结这些。
“王哥，我该怎么靠自己呢？”成飞问道
“挣钱啊，一年还3万，10年就能还完，一年还5万，5年就能还完，你这么年轻力壮的一个人，怕什么。”
王哥的话瞬间激励了成飞，可没过几分钟他又黯然了：“我能做什么呢？”
“你会什么？”
成飞摇摇头，他会什么？他会打野鸟，野猪，挖野货，可是这边根本没有山，在这里他什么都不会。
王哥继续鼓励他：“那也别气馁，即便你什么都不会，但是你年轻有力气啊，你可以送快卖，送快递，只要肯吃苦，绝对饿不死。”
医院在了解成飞的家庭情况后，建议成飞带外婆出院慢慢调理。
因为他和外婆没有任何固定资产，山间里那几间破屋，人家也看不上，即便起诉也毫无意义，最后只能协商解决，要求成飞每月还一部分，三年内必须还清。
跟医院协商的过程中，成飞全程都红着脸，他觉得他像一个吃白食的客人，好丢脸。
王哥内心愧疚弄丢成飞与朋友的联系方式，况且他又是天生的热心肠，乐善好施。
看到此时的成飞孤身只影，无依无靠时，王哥慷慨解囊，决定帮助成飞。
王哥告诉成飞在洪城工作和生活，得有手机和银行卡，但是成飞听的懵懵懂懂，他知道手机，也知道银行卡，但是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买这些。
甚至他连出院之后带外婆去哪，都没有方向。
王哥看着满脸愁容的成飞，他琢磨许久，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对成飞说：“兄弟，看你挺孝顺，人品也还不错，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你一把。”
“我有个闲置的车库，平时放些杂物，如果你外婆出院后没有地方去，可以先住在我那个闲置车库里，虽然条件简陋些，但好在有水有电，出门100米也有厕所，算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等你在洪城稳定了，再把你外婆接走，找个好房子住，你觉得怎么样？”
成飞感激不尽，对王哥千谢万谢，能得到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样的帮助，他是又幸运又满足。
成飞计划着能有个地方先安顿外婆，然后再去找份工作，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当天下午，他背着外婆跟着王哥爱人来到了车库，车库面积挺大，有水也有电，王哥爱人又给他们搬来一个单人床和几床被褥。
她难为情的笑笑说：“我们家的条件也不是特别好，你和外婆先凑合住着，等你站稳脚跟了再去找间好房子。”
成飞点着着头，他除了说谢谢，也讲不出其他的话了。
她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成飞：“这是你王哥的旧手机，一会我带你去办个手机卡，再办张银行卡。”
办手机卡的钱也是王哥爱人给垫上的，她还很和气的教成飞怎么用手机，好在成飞年轻又聪明，她操作一遍后成飞便学会了。
晚上王哥爱人临走时，成飞将憋了一天的话脱口而出：“姐，房子和手机我都记得，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讲完后他顿时如释重负，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呵呵一笑：“我们帮你是因为你对你外婆不离不弃，觉得你人品不错，你不要有负担。你王哥是警察，帮人帮习惯了，再说我们也只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的，所以啊，以后的生活过成什么样，还得需要你好好努力啊。”
他点了点头：“明天我就去上班！”
是的，成飞找到工作了，下午王哥爱人带他办手机卡的时候，顺便帮他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
他躺在纸箱子上，看着晕睡不醒的外婆，轻声说道：“阿婆，我明天就要去工作了，幸亏遇到了好心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感觉生活有了方向，今天的成飞整个人都很轻松，不一会，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没有发现胡氏手指尖的微动。
半夜，成飞被一阵臭气熏醒，呀，他猜想阿婆是不是拉屎了，他急忙起身查看。果然，外婆身下一滩黄渍渍的黏液。
他将粘满黄渍渍黏液的床单拿走，又用热水替外婆擦拭干净，换上新的床单。
但是转眼一想，他把新的床单撕成三份，只垫在外婆的腰和屁股下，然后将脏床单清洗了几遍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连买床单的钱都没有。
做完这些，天已经微微亮了，成飞又拿出奶粉和面糊给外婆做饭。
给外婆喂饭要轻缓有耐心，不然容易呛到，每次给外婆喂完饭，他都是满头大汗，比挖一天的野货还要累。
成飞随便吃了两口馒头，便准备出门，开始他的新生活。
将卷帘门拉上的那瞬间，屋子里又变成漆黑一片，一点光亮也没有。
让外婆在这样的屋子里躺一天，他有点于心不忍，但他又别无办法。
他给自己加油鼓劲，加油，好好工作！
虽然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成飞完全高估了自己，上班第一天，他就受到了打击。
他是一个从山村长大的孩子，从小没有见过红绿灯，没有骑过电动车，也不认识路，甚至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他顺着手机上指示的送餐路程，歪歪扭扭的骑着电动车前行，在红绿灯路口看到同事们争先恐后的往前骑。
他紧随其后，却被一个穿制服的交警拦住，他下意识的往左转动车把，竟撞上一辆汽车。
因为成飞闯红灯，交警当场判他负全责，他茫然的看了眼路边的红绿灯，刚才的他压根都没看到红绿灯在哪。
被撞的汽车被蹭掉了一块漆，车主要求赔偿2000块，成飞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小块被蹭掉的地方，惊呼道：“2000块？”
车主也是满脸的愤怒：“2000块都要少了，你别撞我的车，好像谁稀罕你那2000块似的。”
这一刻，成飞终于拉下脸皮：“2000块我没有，要不你打我一顿。”
他确实没有钱了，现在的他全身上下就只剩500元了，还要给外婆买吃的，他真想让车主打他一顿，抵扣这2000元。
但是在车主看来，他觉得成飞好像在挑衅他。
交警拉着车主到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告诉成飞，2000元要在一个月内还清，不然车主就会起诉他。
成飞只能答应，他别无选择，快到中午了，他还要赶回车库，给外婆喂饭。
打开卷帘门的那一刻，成飞好希望外婆已经醒过来了，用熟悉的口吻叫着他的名字。
但当卷帘门打开后，屋里的外婆像平常一样安静的躺在床上，有点变化的是，屋里增加了一股尿骚味。
成飞又把外婆身下的湿床单拿走，换成干净的，将脏床单清洗干净后拿出去晾晒，然后重复性的给外婆做饭喂饭。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成飞好奇的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电话，却是客户的投诉。
“我的餐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你知道吗？”
他恍然想起来，客户的餐居然忘了送，他紧张的有些结巴：“对对不起，我我马上给您送过去！”
“不用了，我申请退款了，我还要给你差评！”
成飞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声音，哽咽着问躺在床上的外婆：“阿婆，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上班第一天，撞了车，收到了差评，不但一分钱没有挣到，还欠了2000多的外债。
晚上，他躺在纸箱上，黑暗中睁着双眼，怎么有些想哭呢？
他就像一只常年生活在大鸟羽翼下的雏鸟，毫无生存的技能，待大鸟的羽翼离开时，暴风雨将雏鸟打的措手不及。
自外婆出事20多天以来，他每天都沉浸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经济压力之中，又着急又焦虑。
好在工作三天后，成飞慢慢的熟悉了，感觉一切将要步入正轨之时，又发生了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他的电动车居然被偷了。
送完餐的成飞在放电动车的周边来回打转，绞尽脑汁的回想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直到保安提醒说，有人骑着他的电动车跑了，成飞愤怒急了，他质问保安为什么不阻拦那个偷电动车的人。
保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凶巴巴的说了个“滚”字。
成飞怒火中烧，感觉有一团火已经烧到脑子了，他双手握拳，脸色难看到极致。
保安也毫不示弱：“别在我这耍浑，我凭什么帮你看车！”
最终这口气还是被成飞压下了，他用跑步来发泄心中的怒气，电话铃声几次响起，他都给挂断，他知道，除了客户催餐，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
成飞跑回车库，将多日的委屈和无奈，对着依旧昏迷的外婆一一哭诉，此时的他像回到了三五岁，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处流，最后放声大哭。
哭着哭着，他感觉外婆的双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掌，成飞有点震惊不敢相信，尝试性的轻轻掰开外婆的双手，却发现外婆的手确实在用力。
他悲喜交集，眼含泪水的喊了声阿婆，竟又发现胡氏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他又惊又喜，连声不断的呼喊着阿婆，阿婆，阿婆，但却再无反应。
成飞急急的跑到医院，因为过于激动，毫无礼貌的闯入医生的办公室，将外婆的变化一一告知。
医生对于成飞的莽撞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一句：“你对你外婆做了什么？”
他将对外婆的诉苦一字不落的告诉医生，医生沉思一会：“你外婆应该很牵挂你，你可以多跟她讲讲你遇到的事情，这样的刺激对病人的苏醒也许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