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正文·二十六
裴砚淮这个人,在姜瑜眼里就是典型的混蛋流氓。
他在学校里伪装的简简单单对谁都礼貌,到她这儿就完全变样儿,只有她看见了刚刚他眼中“你这么有意思呢”这几个大字,看得贼清楚。因为他露出的玩味感太气人,所以当他踩着“问候伤员”的目的到达秦施杨所处的医务室时,她头都懒得撇一个。
就靠在一边儿的桌旁,两手插着外套兜,不吭声。
“伤怎么样?”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裴砚淮往秦施杨走近两步,问一声。
秦施杨坐在沙发上,摇头。
“没事。”
南哲的医务室在南边教学楼的底层,面积大,房间多,老师们平时没事干了就喜欢待在一间房间里唠嗑,其中经验丰富的年长者较多。把秦施杨包扎完,一伙人在沙发和病床上落座,都对到的这几个人印象深刻,健谈得很,先问几句秦施杨、程风昀和贺沁姿这三人的近况,再问裴砚淮的,一名稍稍年轻的男医生将药品整齐地摆上货架,看他,熟念地问:“你不是主力吗,马上又要篮球比赛了,还有时间来这儿?”
“有事。”他将目光投在秦施杨被纱布包扎的伤口上,“他的伤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医师怔一下。
随后顺着回:“…哦,首先不能碰水,近期最好不要剧烈运动,手心摩擦的面积有点大,没磕到肉,但还是得养个几天,药记得按时上,预防感染。”
姜瑜看向秦施杨的手心,而后,又憋着一口气看向裴砚淮。
他倒是觉得自己做的出格了,一副思考样,有那么两三秒没吭声。
手机在手里转两圈后,他抬眸和秦施杨对视:“离篮球赛还有几天,你手受伤,这周的训练先别参加了,好好休息,在学校的话药就我帮你上,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一整套话条理清晰,程风昀早习惯他这种行动派的风格,不意外,秦施杨说:“小伤而已,没大事,别麻烦了。”
“不麻烦,应该的。”
这话落,裴砚淮向男医师要了碘伏等一系列的跌打损伤必需品,每样各来两份,付完钱,他把东西分好,递给秦施杨一份,另一份自个儿留着,事情干完,也不打算久留,应了医生们的几句调侃话,懒洋洋地接下姜瑜的怪罪眼神,转身出门。
姜瑜在闹哄的空间里待着。
忽略女医师捉摸不透的目光,心思一直在秦施杨身上,约莫四分多钟,手机进一条消息。
———左边第三间。
……
左边第三间医务室,裴砚淮在里头。
她到那儿的时候,他正坐在最右侧的椅子上沾碘伏,手里的棉签泛棕,面前的桌上摆了一个未开封的创可贴,瞥见她,问一句:“手疼不疼?”
“你到底要干嘛?”
克制地关门,“啪哒”拧上锁,姜瑜没好气地反问,方才收敛下去的火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裴砚淮兴致盎然地欣赏她这副面孔,而她径直走到他跟前,气场火爆:“你今年多大啊搞这种把戏?”
裴砚淮捞过她受伤的右手,她迅速挣脱开,张牙舞爪地溢着脾气,他手落空,却不稀得和她计较,二话不说再次捞起那只手,姜瑜还要再挣,但他这次握得紧,直截了当地把她带坐到腿上,禁锢住腰,嘴里问:“比赛那天去拍杂志了?”
“关你屁……”
下一秒,棉签触碰破皮的伤口,突如其来的冰凉火辣感让她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后半句话止于喉间,反抗的动作停一拍,裴砚淮瞅她一眼,减轻一层力道。
“杂志拍到几点?”
她不应。
“十一点。”他猜。
不答。
“十点。”
依旧不答。
“九点。”
她左手撩一把发。
裴砚淮收眼,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拍到九点,那你约他没?”
“跟你有关系?”她脱口反问。
他没回复。
屋内的气氛沉默,两种窝在心口的不同情愫蔓延开来,从远处飞来的欢声笑语灌满屋子,最后药涂的差不多了,创可贴贴于患处肌肤,他望向她。
这期间姜瑜的几次侧目得到的都是他彻底的忽略,所以他作出反应之后她也坐视不理,别头瞧着闭合的门,这时,外面长廊上有散乱的脚步声响起,隐约听见贺沁姿问她上厕所怎么还没有回来的声音,程风昀说可能先回去了,四五秒左右,耳边恢复清静,那刻思绪飘了飘,再回神,裴砚淮问:“那条消息什么意思?”
姜瑜很快就明白“那条消息”指的是什么,当即说:“就是要断的意思。”
“和我断了打算跟他?”他秒回,“他到底哪儿好?”
“他哪儿都好。”她也秒回。
五个字掷地有声落,口袋里手机突然响,她呼吸不稳地拿出来——当触及到屏幕上的几个字后,所有的精气神都被钉在原地,锋芒无意识地收了收,然而还没接就被裴砚淮猝不及防地拿走,她立马抬头。
弯身去抢:“还我!”
裴砚淮不还。
他在和她作对这方面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用一只手臂挡住她,拇指利落点击挂断键,滑屏开启免打扰模式,随后把手机塞进自个儿裤兜里,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姜瑜完全炸裂,手掌按着他的肩膀,俯身暴躁地伸手去夺,裴砚淮攥住她的右手腕防止伤口磕碰造成二次损伤,而后再牢牢束缚住她这个人,片刻,他不留情面地撂四个字:“见异思迁。”
“你说谁!”她霎地杀向他,喊。
“看不上我,觉得我给你不了你想要的,那他就能给你了?”
“就能怎么了!”
“我说了他没法给你真正需要的。”
“裴砚淮你别总来分析我!”
他冷笑。
在一起这么久,吵的每次架都是从她提高音量开始,以他的不屑拌嘴而结束,情绪激动且落于下风的那个人永远是她,他一直没兴趣跟她争论不休,姜瑜心口起伏,发泄似的推一记他肩膀,使劲挣开把控下去。
裴砚淮没拦她。
她脚沾地面的同一时刻,长廊又传来有走动声。
三两名医生闲聊的响动由远及近,路过这间屋子时并没有停止脚步,姜瑜浑身上下都是火,裴砚淮也压着脾气,两人视线灼灼地交汇,待人声消失,她呼出口气,尽量放缓语气地说:“消息你看见了,我想法就这样,我们反正是没结果的,早断早好的道理谁都懂。”
“那先来后到的道理你懂不懂?”
椅子腿“咔呲”磨擦地面,裴砚淮起身,步步逼近,姜瑜退一步,后背抵到桌沿,紧跟着,后脑被他的手掌箍起,她被迫抬头,他将她整个人圈住,凑近,低声说:“先得到你的是我,得到你所有第一次的人也是我,他就算初中和你认识,但他做的不合格,那么多次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你需要的不是有人站出来替你说话,你需要的是有人能帮你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不是那个人,我才是,瑜,我他妈才是。”
讲到这,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五厘米,温热的吐息交缠,眼底的气势不相上下,她一时没吭声。
这个话题是个死胡同,没有任何有效的回答能够给他,也没有事例证明他想法是错的,那时呼吸略微潮湿,半响,才带有反驳意味地回:“我如果真的需要你,那我就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
“包括为你留下孩子。”
……
一字一顿,毫不含糊。
裴砚淮没吱声。
但面部表情有细微变化。
有那么一丝清明,一丝对“孩子”这两个字眼的回忆,一丝不想提及此类事件的排斥,如此对视良久,姜瑜抬步越过他。
……
而他在后面看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