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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序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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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半,阴雨绵绵。

    秦施杨将姜瑜约到了不远处的馄饨店。

    她到时,他已经帮着点好了一碗清汤馄饨另带一屉小笼和汤包,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把筷子递碗上,招呼她吃饭。

    但是姜瑜并没有用餐的打算。

    她不动桌上的任何东西,只靠着椅背,安安静静地看他,他把桌上的饭往她跟前推,自然地挑话题:“听说你今天考了数学,考的怎么样?”

    “一般。”她回,回完,开门见山,“你找我来,是因为什么事?”

    闻言,秦施杨的笑意敛了点下去,他沉静片刻,顺着她说:“你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听得懂。”

    如此直截了当的话抛出,秦施杨就没法再装傻,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几下,无奈地叹一口气:“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是。”

    “…为什么?”

    姜瑜没吭声,他继续说:“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就和我讲过这句话,当初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受到敌视,也觉得我父母会因为你对我不满意,所以要断掉跟我的联系,但是你知道,这都是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姜瑜直一点身子,反问,“当时的情况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我,别人不会把你说成那样,你爸妈也不会让你转学,我……”

    “都过去了姜瑜,”秦施杨打断,“我当时转学是别的原因,和你没关系,而且那时候怎么样我都无所谓,现在我也无所谓。”

    “可我没法无所谓。”

    她快速接。

    秦施杨身形一滞。

    嗓子霎时发堵,所有的话都凝固在喉咙口,姜瑜盯着他,有条不紊地接着讲:“无所谓的代价是什么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们挺久没见面了,就像你说的,有些事都过去了,你现在只要过好你的生活就行,不用跟我扯上关系。”

    秦施杨微蹙眉:“扯上关系也没什么,我跟你本来就是同学。”

    “你不缺我这一个同学。”姜瑜利落回。

    “姜瑜……”

    “我们就这样吧。”

    她说。

    说的六个字,又将秦施杨的话堵得严严实实,他的神色隐忍而复杂,是想说的话,但姜瑜先他一步,紧跟其后地再说:“你别和程风昀提起我们的关系,不要提起你曾经和我同过校,更不要把你初中那个对我的好用到高中来。你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就算在校园里遇到也不要主动讲话,无论我和谁发生矛盾你都不要插手,我过我的你过你的,只要你和我保持适当的距离,就不会有人来针对你,包括郑凝白,你和她没什么大矛盾,她不会对你做什么,她这人虽然烦,但有分寸。”

    一大段平静悠长的话,这其中含括着如此多的“不要”,含括着她如此理智的选择,秦施杨多懂她,多懂她摆在明面上的“分道扬镳”,当即把两手臂搭到桌上,根本不赞同:“我不愿意。”

    “你得愿意。”

    姜瑜干脆地回,可虽干脆,她的双眸中却夹着夹带一丝乞求,凝望他时,如同外头的斜雨,冰凉冰凉:“你父母很重视你,你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和我还有接触,我名声不好听,人也没什么优点,在你这我当不成同学了。不过我希望你好好的。”

    “姜瑜。”

    秦施杨指骨节重重地抵着桌子,摇着头,隐忍地唤一声她,她无声吸着气:“…我就想说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

    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呢?

    ……

    ……

    ……

    同秦施杨告完别,姜瑜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发丝被水滴得湿漉漉,衣裳贴在身上,她的鼻头发红,心口的酸胀感始终降不下去,觉得天冷啊,夏天真冷啊。

    后来,后来雨越下越大,她停在公交站台下,怀揣着各种各样的情愫,上了那辆直达风桥的车。这一班车空了不少座位,冷清疲惫的状态充斥着整个儿车厢,她坐在最后一排的外侧,解锁手机,点开了和贺沁姿的对话框。

    一直记着这事。

    下午谣言出来后,贺沁姿主动过来询问情况,她收消息收得不及时,在一个多小时前向她解释了前因后果,并且让她别多想。

    贺沁姿没过多久,回了句:我不会多想。

    姜瑜始终不知道该接什么下文。

    盯着消息沉默半响,而后,呼出一口沉气。

    紧接着,切屏登入校园网。

    校园论坛上关于她和程风昀的头条已经掉下热度,位于第一的是她和郑凝白的二次争吵,评论全部都是挺郑凝白怪她,而首页第二条,则是裴砚淮和季子恒。

    是关于他俩数学竞赛的事情。

    评论超千条,响当当的两个人物总是“女粉丝”多,评论两极分化明显,不过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裴砚淮更受欢迎,几乎欢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评论第一条——

    高二的数学题如果裴砚淮不会那就不可能有人会,他有多聪明,在数学上多有天赋有目共睹,红榜上天天挂着他的大名字,数学次次接近满分,凭什么让季子恒给抢去了?就凭他是关系户?

    第二条:我虽然在十二班,但是我还是想凑个热闹,裴砚淮数学到底怎么样大家应该都清楚吧?他从小在国外念书,高中回国念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以后上大学肯定要出国,他虽然不靠这种比赛拿奖争取保送名额,但是也不能这样吧?哪有这样搞他的啊?他胜负心多强没人知道吗?他可是高一考年纪第二的时候都会觉得差劲的人诶……记得那时候第一是季子恒来着……

    第三条:我觉得是该裴砚淮去参赛,他那脑子,不拿个第一回来都不科学,尽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他就是南哲的天花板,季能把名额让他吗……季有学校定做的玻璃杯…裴砚淮的那个可是被姜瑜给砸了(无奈)。

    看到这里,胸口微微起伏。

    脑子却高速运转。

    ……

    当时裴砚淮在郑凝白旁边。

    前些天去闹事,每个人都激动万分的看戏,确实营造出全体亢奋的错觉,而有一个男生,从始至终都没有情绪上的变化,她进来那一刻他放下了抬着的腿,但也只是放下了抬着的腿,后续再没有任何动作。

    原来玻璃杯是他的。

    程风昀和她提过这个话题,五班也一直在讨论这个话题。

    应该早些听的,应该早些听进脑子的。

    汽车加速驶过信号灯口,轮胎压扎地面发出刺耳嘈杂的声响,冰凉的女声定点播报着到站信息,外面的暗淡光线落在她的肩身,也落在她的脸上。她长久地注视着那条评论,身子冷,心里的某个位置却开始发烫。二十分钟后,车门在风桥十里那一站开启,那会儿天阴沉一片,地面已经潮湿得不像话,她站在广告牌前,走神地望着前方的街道。

    雨没有要停的趋势。

    楼宇在水雾中显得模糊不清,马路上的车辆连续不断,景象在眼中虚焦,她环臂独自呆着,安静地思考着一些事,时间无声流逝,接近六点半那个点,听见车辆擦着湿地产生的刹车音,“咔呲”一声响。

    她抬眼看过去。

    某辆熟悉的车子停在她的斜前方,坐在后座上的裴砚淮,正透过那斑驳的车窗,看着她。

    雨势依旧不减,路灯照着飘落的密雨。远处行人踱步的身影,旁边布满浅水沟的道路,一把把挡着风雨的伞,都促成了这一场无声息的会面。

    一阵凉风吹,她的长发拂过脸颊和唇畔。

    如果说她那晚的主动没有成功是因为他没有动机去接受,那么今晚,他在最擅长领域的失意直接点燃了那把火。

    他的不服气,她从未停止的仇恨,都在这一周的暗渡陈仓里得到了最后的解决方案——

    我恨郑凝白,你是他男朋友,你对季子恒有意见,而我是他盛传的前女友,郑凝白拥有的我要有,季子恒曾没得到的,我让你得到。

    ……

    在她住了没多久的新家里,在她睡了没多久的床上,卧室灯光亮堂堂,窗帘全拉,猛烈的雨拍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床单慢慢生褶皱,侧额慢慢出汗,湿润润的发,因动作飘荡的发,她在裴砚淮施力的占有里皱眉闷哼,心口绞着那些肮脏的话,绞着那些无法打败的人,耳朵渐渐发红,眼尾也渐渐染上红晕,身体很疼,真的很疼,可是再疼,都不会有过去的十多年疼。

    再后来,再后来冷风吹暴雨下,使得脑中醉意朦胧,两人相贴的脸分离,她被他扣住十指,鼻尖相抵,额头的汗和烧灼青涩的吻融在一起,吸着彼此的气,受着彼此的热,最后一秒抵在他的肩头,慢慢地掉了一滴泪。

    然后又被他吻去。

    ……

    那一夜,他们像一对真正的相爱之人,接的吻比后来的任何一次都要疯狂,都要热烈。

    而姜瑜在那之后一直没想通,为什么自己会推开一个可以拯救她的秦施杨,去选择一个比她还混蛋的裴砚淮,共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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