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玉棠你是魔鬼吗？！
谢昀闭了闭眼：“去。”
怜衣姑娘刚刚梳洗完，虽没抹脂粉，穿的也是普通的蓝色衣裙，但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好看。
她给谢昀吃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她用琵琶给谢昀弹自己作的童谣，她和谢昀下棋，她和谢昀对诗，她关心谢昀的身体，她问起谢昀的学业。
糕点很好吃，曲子很温暖，她也很温柔。
可谢昀突然就很清醒地知道，她是红颜馆的怜衣，不是自己的娘。
怜衣见他今天一直板着小脸，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得不到他的好回应，也有些急。
这时连忙拿出一条围巾：“世子爷，这是我亲自织的围巾，用料和手工虽然都不上档次，却是我对世子爷的一番心意。”
怜衣温柔地道，“我希望世子爷，往后余生，一路坦途，一世无忧。”
谢昀接过围巾，道了声谢便站了起来：“时候差不多了，本世子该走了，多谢怜衣姑娘招待。”
“叫我怜姨吧，我的年纪都能当你的娘了。”说完又惊慌地解释，“对不起，民女不是那个意思，民女是说——”
“本世子明白。”
出了红颜馆，谢昀像往常一样回头。
只见怜衣正站在窗边，对他露出温婉及慈爱的笑。
他将围巾往怀里一揣：“阿四阿六，陪本世子逛逛。”
主仆三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知多少个跟母亲肖似的女性，她们或年幼，或年轻，或年老，或是嘴巴像，或是眼睛像，或是眉毛，又或是神韵。
他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激动，到后头的麻木。
在跟最后一个卖豆腐的神似自己母亲的婶子聊完天后，他惊恐地发现，他好像突然不记得自己母亲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了。
谢昀年幼的时候，最爱去的就是父亲的书房。
因为父亲几乎一有空就会画画，画的都是母亲。
母亲看书时的样子，吃东西时的样子，作画时的样子，荡秋千时的样子……都在父亲画上一一呈现。
他将父亲的画都搬到自己书房，他将府中下人们只言片语的讲述以及祖母时不时提起时的情形牢牢记住，靠着这些，他在脑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母亲形象。
母亲的一颦一笑，已经深入到他的骨血里。
可如今长在他脑海里的，是为他弹曲的怜衣姑娘，是卖豆腐的李阿婶，是与丈夫一起在路边开小茶铺的老板娘，是卖猪肉的李西施，是给孙女孙子买花戴买糖吃的小巷婆婆……
他，不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了！
怎么会这样？！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一下蹲了下去：“娘……”
阿四阿六见他状态不对，赶紧将他背回家。
“世子爷病了，快叫府医！”
“府医今日告假不在府上！”
“那就出去请外头的大夫！要快！”
身边的人进进出出，各种声音一声叠着一声，谢昀浑浑噩噩地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的一幅幅画，脑子渐渐清明。
他的母亲叫李玉笙，她不是怜衣，不是李西施，不是李阿婶，也不是小巷婆婆……
阿四冲进来：“世子爷！大夫来了！”
谢昀甩了甩头：“我没事，不需要大夫。”
“来都来了，我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大夫替他把完脉，摸了摸下巴：“小世子你这是思念成病啊。”
谢昀缓缓抬头，又愣住了。
大夫说：“世子爷，你看草民像不像你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像，怎么不像，除了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这大夫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一样！
如果他跟李玉笙站在一起，可能连亲生父母都能认错！
谢昀沉下脸：“滚出去。”
大夫滚了。
马上有人端着茶点进来：“世子爷，晚膳还在热着，还要一会才送来，您先用点垫垫肚子。”
谢昀下意识抬头，眼睛突然有点痛。
略一侧头，另一个丫环也走了进来，看到她脸的时候，他眼睛又痛了一下。
紧接着又进来两个小厮两个丫环，在书房走了一圈又出去了，像是做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
但谢昀的眼睛，比刚才更疼了。
眼看着外头还要进来人，谢昀大喝一声：“都别进来！”
他不信邪地奔出书房。
放眼一看，站在院里的那些小厮、丫环、婆子、护卫，全长着同一张脸！
一张跟他母亲李玉笙同样的脸！
这一刻谢昀宁愿自己没长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出自谢昀，另一道则来自刚进院的平阳侯。
父子两人对着这满院子的李玉笙同款面面相觑。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谢昀突然反应过来。
“江玉棠，你竟然对我一个小孩这么摧残！
你还是人吗？你就是个魔鬼！！
江玉棠，你出来！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认！
你出来！别躲起来不出声！”
平阳侯一顿，环视着这一院子的人，缓缓问：“你们都是江玉棠叫来的？”
见大家都不说话，平阳侯直接拔了剑。
就在这时，江玉棠笑着从外头进来：“没错，是我叫他们来的。”
平阳侯缓缓将剑插回剑鞘，眼里闪着幽光，意味不明。
江玉棠略一挥手，那群人就退了出去。
院子里除了江玉棠，就只有平阳侯父子了。
谢昀指着江玉棠，气得浑身发抖。
大概是忍耐到了极限，他一把抽出平阳侯刚插回去的剑，朝江玉棠冲过来：
“江玉棠，我杀了你！！”
剑尖在离江玉棠还有四五寸的时候硬生生停了下来。
“为什么？”
谢昀冲江玉棠嚷，“你不是最怕死的吗？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躲？”
江玉棠上前一步，胸口直接抵上谢昀的剑尖。
谢昀手一抖，剑就脱手了。
人也蹬蹭后退了数步，脸上是写不出的惊慌与不理解。
“现在，你还觉得李怜衣像你娘吗？”
“还要去红颜馆找娘吗？”
“还满大街的胡乱认娘吗？”
江玉棠问一个问题就朝他走三步，等她三个问题问完，谢昀已经被逼到了角落，后背贴着墙，退无可退了。
“谢昀，回答我的问题！”
“不像！不去！不会！”
谢昀崩溃地喊，“江玉棠你是魔鬼吗？！你发现我做错事了，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