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马车一路驶去,到了一处忽地停下,长倚灵不禁思衬,以往并没有这么快到揽月宫的。
果然,下一刻车帘就被和嫣掀起一个小角来,她探头进来问道:“公主,轿子被和源宫的人拦下了,说要您等一下,二殿下马上就到。”
长倚灵蹙眉,索性下了轿子。
此刻自己正好是停在了和源宫门口,轿前几个武仆板着脸拦着路,更有个面容恭敬的老仆在前头立着。
“诶呦,殿下,再等上一等吧,二殿下立马就出来了。”老仆脸上堆着笑,见长倚灵面露不虞连忙出声道。
长奕正被禁足,和源宫不复往日门庭若市,一派寥落。
长倚灵正要仔细观察一番,下一刻便见长奕从宫中走出,站在门口与她遥望着。
许久未见长奕,他比以前更要柔和了,长身玉立,站在门槛后。
长奕不是个会轻易死心的人,这种种讯号提醒着长倚灵,长奕正在韬光养晦,也必会卷土重来。
晃神之际,见长奕朝她温笑着,长倚灵问他,“二哥何事?”
“你向来见人都是问何事,好不生分,也不知要是如何的关系才能让你绕开何事的话头。”长奕道。
长倚灵不欲与他多说,“二哥有话还请直说。”
长奕笑容僵硬片刻,随后唇角照常勾起,“从哥哥禁足以来,你似乎从未来看过。你的车马时常会出宫,时常会去许大人府上,也会去鸿合宫。你都路过和源了,却不想着要进来看看。”
他话说得恶心,长倚灵知道,他是想提醒自己,就算他如今被禁足且羽翼渐失,他对她的行踪也了如指掌。
长奕见她不说话,恶劣地说道:“哥哥不是还顶着禁足带人去将你从那谢逐手中救下吗?”
一旁老仆只偷偷打量二人谈话,他隐约知晓一些事情真相,此刻很想看看宓阳公主什么反应,毕竟二殿下是明晃晃地在她手底下杀人。
虽然早有耳闻公主性情大变,但是自己亲眼看见还是远比传闻来得惊异。
老仆眼皮掀起,瞳仁一瞬不瞬看着站在轿子旁的公主,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饶是他当下人几十年察言观色,也辨不出现下的公主是什么心情。
宓阳公主五官生得还是那样,如笔墨画成,没有一丝多余,以前只是觉得无生气,现在却全变成了凌厉、万千威仪。
对于长奕捅谢逐刀子这件事,过去这么久,长倚灵早已处之淡然,闻言只道:“禁足需净心,待二哥解了禁足倚灵再来拜……只是,父皇卸去二哥大半兵力,不知道二哥需不需要倚灵派些人来看守和源宫?也好叫和源宫宫人手脚腾得开。”
她将话说完,眼看着长奕脸色越来越差,几乎要挂不住那虚伪的表情,不等长奕说话,长倚灵便转身回轿了。
马车内,软靠绵柔,触感很是舒适,长倚灵不知觉中漏出个笑容,和嫣瞧见,也跟着她笑道:“刚刚看见二殿下吃瘪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长倚灵笑意加深,一阵后才想起日后,她得要阻止长奕杀长风。
而后才反应过来,长奕杀长风是她和亲后的事情了。
最近事情太多,直到刚才才将长倚灵拉回现实,她一直费心谋划才让自己有了现在的势力和能力,她要更多权力,要摆脱和亲命运,要有拒绝的权利。
风华亭,长倚灵邀了许元徽和许元楚来吃茶。
许元徽被宫人引路进来,却不见许元楚。
她知道长倚灵要问,先道:“元楚去了皇后处。”
长倚灵颔首,顿时了然,许元楚很是受母后喜爱,平日里母后对元楚也多有照顾,也算是好事。
茶香四溢,许元徽咽了一口,润了喉口又接着道:“我知晓你邀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长倚灵示意她尝尝近前那盘糕点,“尝尝,你应该会喜欢。”
许元徽伸手拿起一块,小口咬着,“是为了重用朱涣的事情吧?先前父亲也同我说过。”
“是,许大人希望太子能改变主意。”长倚灵道。
许元徽吃了一口,却是放下了,正色朝她道:“那公主今日不应该叫来元楚的。”
“元楚如今与朱涣感情好,一定也是希望朱涣有所成就的。且如今她夫妻二人,开销大部为许府补贴,尚且寥落至此,我们也没有不希望她好的道理。”许元徽继续道。
长倚灵对上她的目光,“我今日只是想要问问元楚,想知道朱涣究竟是不是想要入仕。若是朱涣想,那我便就此打住,不会阻拦。”
“真的?”许元徽看她,秀丽的眉尾上挑。
长倚灵点头,“真。”
许元徽这才重新捏起糕点,兀自嚼了几口,待咽下了才说道:“其实朱涣不想入朝为官的,他也回绝了太子许多次。”
许元徽说着皱起眉头,思考道:“且朱涣身子不好,也许太子是帮人心切了。”
最近太子异动太多,让人看不懂,长倚灵也嗅出几分不对劲来。
先是长风和冯廿之间的私密,现在又是匪夷所思的逼良为官。
长倚灵摩挲着指腹,觉得自己得要去看望一下病着的太子妃霍栖了。
送别许元徽后,长倚灵就顺便去了趟鸿合宫。
原以为霍栖得病是装的,没想到却是真的病得不轻。
屋内禁不得风,所以每一寸都充溢着药味。
长倚灵每走动一步都会闻到更为浓烈的药味。
下人们行过礼后,便又开始忙里忙外。
先前替长倚灵驱过车的阿阙此时将霍栖扶起来用药。
“公主?公主何时来的?”霍栖语气虚弱,扭头责怪着阿阙,“也不通报一声。”
“我刚到,正巧赶上姐姐吃药。”长倚灵道。
她走上前去,坐在宫人搬来的小圆凳上,“这是怎么了?姐姐平日身子健壮,怎么突然病气这么重?”
霍栖喉头艰难吞咽下阿阙喂入口的一勺药,偏头轻声和阿阙道:“再放凉一些吧。”
说罢转回来看着长倚灵,“素来便如此,前年掉了孩子后就更容易复发了。”
长倚灵蹙眉,伸手试了试碗壁,“姐姐还是现在喝吧,再凉就失了药性了。”
阿阙闻言,便立马顺着她的话将药重新端到霍栖面前。
霍栖无甚气力地瞪了她一眼,却也只能顺着一口气喝完。
虽然吞咽困难,但是喝完后却感觉轻松不少。
霍栖舒出一口气,“还多谢公主想着我,愿意来看看。”
长倚灵朝她一笑,“自然。”
她一进屋就开始判断霍栖是不是装病,几番试探下来也终于信了。
照理说病成这样,是没空闲力气去插手长风的事情的,难道长风最近所有的失常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倒也合适他草包的称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不知道大哥最近是不是缺人了。”长倚灵道,“竟然要让朱涣入仕。”
她说着开始担心,“若是真的无人用,倚灵这边还有些人手,只是切莫让朱涣上任了,他素来身子不好,元楚妹妹会心疼的。”
也许是病患相怜,霍栖十分感同身受,她叹气道:“这段时日我确实没有插手这些,照公主的说法来看,用朱涣确实不妥。待晚上我再与太子谈谈此事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要是实在不适,说不说都没事的。”长倚灵道。
霍栖摇摇头,“说句话而已,况且那朱涣是个病秧子,从娘胎里就有弱症,平日里只吃药治病去了,哪里会做官。”
“我太子府和霍家人才济济,犯不着给自己找个麻烦进来。”霍栖道。
长倚灵又陪着霍栖聊了片刻,霍栖用完药后就要躺下,长倚灵便离开了。
入夜后,和嫣正要替长倚灵关窗,窗户发出吱呀声,吸引着长倚灵往那处瞟了一眼。
恍惚却好像看见有个人影掠过,似乎还是戴着面具。
她登时一惊,头脑一热着就叫停了和嫣。
定睛一看那人影早就不见了。
长倚灵示意和嫣接着关窗,愣愣看了很久。
照日子来算,有可能是谢逐偷偷进宫了。
但是也有可能是看走眼了。
长倚灵冷静下来以后愈发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和嫣近身替长倚灵换了衣物,又将屋内灯火灭了后退出了房间。
一阵窸窣之后,揽月宫侧门,长倚灵穿戴整齐出现在门口。
朝着谢逐之前的住所而去。
半路听到身后有响动。
她出来时动静不算小,也没有特意避着人,更没有屏退侍卫,便没有多想。
到了门口便推门而入了。
屋内没有人,所有东西都没有移动的痕迹,长倚灵扫看了一阵,转身想要离开。
一瞬间便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表情凉得可怖,长倚灵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扼住了喉咙。
这才看清原来是长奕。
他一双温柔目此刻狰狞瞪着,额角青筋跳起,如宣纸薄的脸皮扭曲着。
长倚灵呜咽着,很快便有种喉口要被捏爆的感觉。
长奕这次算是下了死手,可是此前他再如何控制她,也从未有过要伤害她的举动。
就连上次夜袭揽月宫,长奕也只是虚虚掐着她的脖子,摆了个要掐死她的姿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倚灵极度缺氧,双手与长奕对抗着,可惜平日里指甲修得圆润,无甚杀伤力。
在如此压倒性的武力之下,长倚灵显得如蝼蚁,连挣扎都像在挠痒逗笑。
“你到底是谁?”长奕咬紧牙关,沉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