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灯光一瞬间传入屋内,大汉的脸被照清,是曹牧。
被追杀的人好生生地站在追兵头头的房内,全须全尾,甚至有些趾高气昂。
“我要见公主。”曹牧那难听的声音从他嗓子眼传出。
展灼与谢逐共事一段时间下来,他不相信他会刺杀公主,可也想抓到谢逐亲自问问。
没想到技不如人,几次三番都不见他们人影,就连这次见到曹牧也是人家主动要自投罗网的。
他一边保守这这个大秘密,一边又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他的请求。
毕竟蒙人狡猾,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展灼岂不是就成了千古罪人?
“你先随我回去,我会禀报公主。”展灼道。
曹牧得到回复也不再多言了,沉默着退开。
长倚灵见到曹牧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而这一个月内冯廿俨然成了另一个朱密,掌握皇家玄秘。
长倚灵不屑与他为伍,反倒是长风时常会见冯廿。
这天长倚灵刚从丞相府中出来,便照着展灼先前描述的意思往西郊而去。
“殿下,前头就是了。”展灼引着路。
长倚灵见着前头那茅草屋,“绑起来了吧?”
展灼闻言一时语噎,一个月来他对曹牧严加看管,确定了没有其他人跟着了才通知公主,公主却说要见他可以,必须要先把他绑起来。
那曹牧居然也答应了,也不知是什么要事,能让他妥协至此,几乎是把性命拱手让人。
他点头,“绑了。”又补充道:“五花大绑。”
简直是屈辱至极。
西郊刚下过雨,长倚灵踩了一脚泥,在门口草垛上蹭干净了才进去。
屋内被绑着一个人,长倚灵没有去看,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
这下一抬头,才知道是熟人。
想了一瞬才想起来,原来是先前围猎时跟在察赤迦后面的那人。
“曹牧。”长倚灵回想着展灼和她说的名字。
曹牧现下的模样实在不体面,被麻绳绑着,凶目望了眼展灼,“劳驾,我怀中有封信。”
展灼得了长倚灵指示,上前将信拿出。
“谢逐给您的。”曹牧说,他声音显凶,此刻却有些恭敬。
长倚灵闻言,点头,随即接过信展开——事发突然,不告而别并非本意,待事成之后某再与殿下道歉。
字迹潦草,甚至信纸都褶皱,不过也是,他虽然是逃走,可是胸口那个大窟窿还是实实在在的,写信的时候应该说不出的狼狈。
光想想都让人怜爱。
曹牧一直观察着宓阳的脸色,却发现从进门到现在,这个公主都表现得太过漠然。
谢逐写信的内容他不知道,但是写信的场景却生动地在他脑中浮现。
那个时候流血不止,曹牧一边帮他止血,谢逐却交代人回宫拿面具,后面恢复意识后第一件事就是写信,曹牧盯着他干燥的嘴皮端着碗水在一旁不言语。
“我生怕公主生我的气。”谢逐对他说。
然而眼前这个公主,寡心寡情,反手就颠倒黑白派人追杀他们不说,现在看到信却也和没事人一样。
曹牧只是这样腹诽了一下,很快释怀,说不准谢逐就是喜欢这种的,自己还是不要多管,管他干嘛?
“您有话要带给谢逐吗?”曹牧问。
长倚灵将那片皱皱巴巴的纸收起来,认真道:“让他下辈子再和我道歉吧。”
“啊?”曹牧倒是也没想过这个回复。
公主却没想接着说什么,平静地看着曹牧。
说不准是暗号,曹牧心里想着,“好的。”
长倚灵回宫时被一驾马车拦住了,轿子装饰简洁却显贵气,她正要出声询问,就见轿上跳下一人。
那人站定,却是霍荡。
“参见公主。”霍荡高声喊。
“有事?”长倚灵问他。
霍荡走近几步,几乎要扒到轿窗,“我姐姐和太子姐夫在品香楼用膳呢,我也正要过去,公主也一同去吧。”
见长倚灵蹙眉,他急着道:“家宴家宴。”
“即是家宴,又没有事先邀请过我,还是不去的好。”长倚灵道。
霍荡说着轻打自己嘴,“不是宴,就是一顿饭。”
长倚灵笑着,将帘子放下,悠悠回他一句,“不去。”
霍荡愣愣看着轿子离去,旋即自顾自回轿,往品香楼赶去。
霍栖恼了他几句,怪他迟来。
“方才在街上遇着宓阳公主,多说了几句这才晚的。”霍荡道。
“你晚的功夫可不止这几句话。”霍栖道。
她转而又道:“不过眼见着宓阳越来越有生气了,也是好事。”
霍栖对上长风的眼神,后者温柔一笑,“自然。”
……
千王宫,长街之上。
长倚灵的手摩挲着怀中的信纸,闭眸假寐。
霎时,车身颠簸,猛然一坠,待平息之后长倚灵迅声询问,“怎么了?”
外头展灼回答道:“差点撞到魏皇子。”
车帘被掀开,卷出一阵幽香,长倚灵冷言道:“怎么不仔细点。”
“魏皇子突然冲出来,大家都没看见。”展灼回道。
长倚灵目光落到魏永琰身上,他还是那副脏小孩模样,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此一次两次地,惹人厌烦。
长倚灵在车轼蹲下身,看着魏永琰,“滚远点哦。”
魏永琰像是听不懂,身体还试着往前去。
见他听不懂,长倚灵起身回座,扬声对展灼道:“把他抱开,小心被咬。”
展灼道是,却又听见有人出声。
“公主怎么如此生气。”是许元徽的声音。
果然,掣帘望去,许元徽正在侧街含笑看她。
两人一并到了揽月宫。
周围人刚退下,许元徽便忍不住打趣她,“怎么,公主近来脾气倒是愈发不好了,是不是因为身边少了个人?”
“他都要杀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想着他。”长倚灵装糊涂道。
“得了吧,你那理由我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许元徽道。
长倚灵朝她笑,“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许元徽正色道:“确实有件事……我那日隐约听见父亲与人交谈,不过没有听仔细,又怕自己听错了……”
见许元徽蹙眉思考,长倚灵道:“你且说来听听。”
“说是,太子殿下与我父亲争论了一番,旋即愤然离场,直到现在也没再联系过。”许元徽道。
“因为何事知道吗?”长倚灵隐约有些猜测。
许元徽摇摇头,“你平日与我父亲交谈,可有发现不对劲?”
长倚灵自己揣测,他二人应当是在冯廿问题上有了分歧,但是事未定音,她道:“这几日去拜访丞相确实没见过太子,但是大人也并未提及此事,所以无从猜测。”
“我父亲如今身体抱恙,前朝又冒出个冯廿,劳心伤神的关头,偏偏太子那边又装聋作哑。”许元徽抱怨着。
冯廿如今的问题还未显现,只是喜欢用些风水玄学来糊弄皇帝,不过防患未然,还是要看紧一点。
长倚灵却看不懂长风了,怎么突然之间要与冯廿交好,甚至还和许海道生了嫌隙。
这个事情讨论不出个所以然,许元徽沉默了片刻。
然后转换了话题,问长倚灵,“我每每接近你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幽香,到了你房中更是,这香气倒是特别。”
长倚灵笑着,摆手唤来和嫣,“去取一盒香来。”
旋即对着许元徽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沉香,又加了些药进去,有安神的功效罢了。”
这个配方还是她儿时自己琢磨的。
两人一起用完饭后,许元徽便打道回府了。
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传话,说是魏永琰拦着许元徽的轿子不让走。
长倚灵倒是可以发落他,许元徽却不好说了,在原处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派人来喊了长倚灵过去。
长倚灵一过去看到那场景便觉得头皮发麻,原因无他,魏永琰拦许元徽轿子的神情太让人熟悉了。
“和嫣,你一直在宫里,可曾听说魏永琰拦过其他人?”长倚灵问。
和嫣回想着,摇了摇头,“没有。”若是真有那就好了,也不至于外头传得风风雨雨,说公主与魏皇子有猫腻。
长倚灵喊了侍卫来将魏永琰架开。
上前一看,许元徽惊疑未定,朝她道:“方才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长倚灵朝她安抚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蓦地看见她轿内香炉,这才闻见那浓郁的香气。
“这香是我方才送你的吗?”长倚灵问道。
许元徽点头,“是啊,方才说轿上香用完了,就点的你那盒。”
那熟悉的香味一股脑袭来,此刻却没有了安神功效,长倚灵脑中飞速思考着事情的联系。
“可是有什么不妥?”许元徽问。
长倚灵没来得及回答,当即喊住架着魏永琰的侍卫,“慢着。”
侍卫停下,等待她的下一个指示,长倚灵接着道:“派个人去揽月宫领香,在魏皇子房内点上。”
“是。”侍卫退下。
也不知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可是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若是真的是那香的缘故,岂不是全乱了套?
香是一直以来她自己用的,全是凭着喜好来配的,里头也绝对没有什么让人成瘾的物质。
也就是说,这香只是辅助作用。是王胤吗?
可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就在于此,王胤如今应当是不认识她的才是。
难不成他也重来了一次?
这种猜测很快被推翻,因为上一世八九不离十也是因为这香的缘故导致魏永琰亲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