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往前实打实地磕了一下,长倚灵痛哼一声,捂住了鼻尖,等抬起头来时眼里已经氤氲着泪水了。
“公主!”和嫣紧张地上前查看。
萧阁转过身来,有些无措地看着眼泪巴巴的长倚灵。
“没事吧。”萧阁皱眉,“怎么不仔细点看着路?”
长倚灵缓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可她眼下潮红,长睫都因为不断涌出的泪珠打缕,看得人实在动容。
萧阁侧身,不再走前面了,对和嫣道:“好生扶着你家主子。”
“公主,把手放下看看,有没有出血。”萧阁问。
长倚灵鼻尖还是麻的,磕到鼻子最是敏感,酸劲一下上来也没个征兆,但是她是没流鼻血的。
她将手拿开,露出了泛红的鼻尖,也不知是冻红的还是疼红的。
萧阁挑了一侧眉毛,但很快恢复神态,查看了一下长倚灵的伤势,只觉得这公主实在娇气,什么事都没有还哭个没完。
他嘴角浮现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不严重。”
长倚灵点点头,“接着走吧。”
萧阁等长倚灵走了几步才跟上,月色照倩影,他眼神深重,一路上沉默寡言。
长倚灵却在心里打鼓,说实话,她不知道萧阁有没有这个魄力,觊觎她。
倒也不是如何自视甚高,只是她顺着去揣摩,萧阁官大,也有野心,时局动荡,要说他百分百甘愿臣服于长奕那是不可能的,要打破这个平衡,只能赌萧阁会不会看上她。
几个人各怀心事,等快走到揽月宫,长倚灵才猛然想起——萧阁是有婚配了的。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公主不可能做妾,更不可能跟他私交,看来□□萧阁应该是行不通了。
长倚灵笑着,仿若不经意开口,“萧统卫,我日日见你腰间佩着一只笛子,怎么没听你吹过?”
萧阁下意识看了眼腰间跟他的佩剑绑在一起的横笛,闻言直接将它取了下来。
笛子在他手上转了几圈,萧阁才缓缓开口,“我是吹过的,公主忘了吗?”
萧阁说完看着长倚灵,眼底有探究。
长倚灵暗道不好,之前的事情对她来说太久远,哪里还记得萧阁什么时候吹过笛子。
她索性装作思考,浅浅地咬住下唇,再开口时内侧已经被润泽得深红,“好像记不得了。”
萧阁收回那样的目光,轻笑道:“公主记不得也是正常。”
树间掠过几只鸟,只发出了羽翼声和树叶簌簌声。
长倚灵以为没了下文,正要接着转身走完最后一段路。
萧阁那边却传来笛声。
他们离得近,笛声又悠扬,长倚灵顿觉被笛声打了个通透。
揽月宫就在身后不远,依稀能见宫门口几个人影。
笛声凄恻,算不上流畅,却因为这点断断续续,平添了几分末路寂寥之感。
长倚灵微觉惊讶,不知道现在正是意气风发时的萧阁,怎么会吹这样的曲子。
曲子很短,萧阁吹完沉默地站在原地。
长倚灵出声打破了这种氛围,“大人吹得很好,只是在这样的良夜,是不是显得太悲情了。”
萧阁却惨淡一笑,重新给她吹了一曲。
这次曲调轻松,连初冬的冷风都变暖了几许,这一曲是萧阁送她的。
吹完后萧阁没有多言,行礼后就转首离开了。
长倚灵收敛去神情,冷冰冰地看着他的背影,萧阁越走越快,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揽月宫门口。
谢逐和展灼都在门口站着,见长倚灵来一起向她行了礼。
展灼向长倚灵感慨着,“萧统卫的笛在盛京来看都是数一数二的。”
长倚灵浅笑着,她怎么听不出来,况且盛京这众多人,天底下最好的乐师都在此,数一数二实在是谈不上。
可她这笑落在谢逐眼里,就分外刺眼了。
待长倚灵进去,谢逐还紧握着拳头,展灼不经意间瞧见,“你这么冷?”
谢逐才反应过来,松了劲,愣愣地摇摇头。
是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公主做什么都有她的目的,她接近自己,是因为她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最后成了皇帝。
可自己现下也只是个侍卫,再往前几天还是放牛郎呢。
公主要找倚仗,要改变上一世的结局,不可能只接近自己一个人的。
谢逐久久地想着,可是他就是有那么下/贱,不知足地想着,要是自己能用比上一世还要快的速度成长,那么哪怕是利用,他也甘之如饴。
——
腊月初,凛冽寒风已经席卷了盛京,阴雨连绵,沉厚的云总让人分不清黎明。
长倚灵日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宫中也许就是这样,将世间最好的东西放进来,把人们关住。
她这段时间总是和易轻尘有联系,知晓他伤势恢复得还不错,有几次隐约透露颓丧之意,都被长倚灵劝住了。
被至交好友背叛,让易大人的初冬比旁人要冷上几分。
长奕被父皇冷落,已经失去了以前的风光,他日日在长倚灵这里,有时练剑有时练字,萧阁也时不时会过来和长奕交谈。
长倚灵在一旁听着,知道长奕不会就此消沉。
战事吃紧,每每有战报,朝堂上总是争吵不休,长奕疲于周旋,一边要在父皇面前争关注,一面又不能贻误战事出馊主意。
偏偏那太子的太子妃母家是武将,这段时日也算出尽了风头。
可长奕的正妃只是当年尚势微时婚配的官家小姐。
母家同样低微,这几年虽靠着长奕的提拔一步步上来了,可终归没什么分量。
长倚灵不知晓两人之间的事,她连这位二嫂都很少看见。
而她这几日在长奕口中得知一件事,她二嫂有了身孕。
长倚灵在廊下看书,手里的汤婆子被和嫣拿去换了好几次,她搓了搓空落落的手掌心,刚从温热中退出来,被冷空气包围。
手中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动,长倚灵目光虚无地望着书本出神。
她虽然不记得这位二嫂是个什么人物,但是上一世直到长奕最后战死沙场都是孤家寡人,没有后代。
“公主,拿来了,快捂捂。”和嫣走过来将换好的汤婆子塞进长倚灵手里。
和嫣这一声将长倚灵唤回神,她便顺着之前看到的地方接着往下看。
谢逐此刻走到了檐角下,敛衽行礼道:“公主,和源宫差人过来了,说要接您过去陪二王妃。”
长倚灵转头打量他,他最近戴的都是一个寡淡无盐的半脸面具,是那一堆面具里头最不起眼的,像是老板随手拿来的赠品。
但是谢逐原来的脸很好看,以前被遮得严严实实,现在露出半张完璧无瑕的脸,鼻背贴合着薄如蝉翼的面具。
他的鼻尖有一颗痣,长倚灵平时看他的时候喜欢盯住那颗痣。
偏生谢逐还装什么也不知道。
长倚灵抱着汤婆子起身,将摊开的书留在原处,“好的,走吧。”
几个人出了揽月宫,上了和源宫来的轿辇往和源宫去。
到了和源宫,长倚灵被和嫣扶着下了轿,偏头一看门口已经有了一辆马车,看来有人在她之前来了。
那轿子看上去不像宫里的制式,在旁边等着的小厮也显然不是太监。
这时轿子旁几人注意到了长倚灵,忙不迭上前行礼。
那小厮声音倒是脆生生的,上扬的语调听得人也开心,“小的拜见宓阳公主。”
长倚灵叫他免礼,含笑问他,“你是哪家的?可是有人也来拜访二王妃了?”
小厮眉眼灵动,只道:“小的丞相府大小姐处的,在外头等大小姐,我家小姐和二王妃在闺中便是好友,这不听说二王妃有喜了,过来照顾几分。”
前世的记忆翩翩浮现,长倚灵记起一些,浅淡地和小厮点头后也随着管事进了和源宫。
和源宫布局和揽月宫不同,过了回廊便是假山小池,一座小阁楼就在一侧立着。
到了房间门口,还在外头便听见里面有人传来的嬉笑声,如银铃般。
一个稍活泼一些的女声扬声说:“那可不行,孩子出世得先告诉我再告诉我哥。”
一人回应她,语气温婉却稍显素淡,“瞧你,这点小事也要同你哥争?”
“那是自然,咱们之间的情分在这呢。”
长倚灵正在此刻进去,见那说话的女子穿着鹅黄色袄卦,她稍瞥见了门口挂着的鹅黄色大氅,看来这女子很是喜欢这样清新明亮的颜色。
屋里两人见来了人,同时认出长倚灵,和她欠身行礼。
“公主怎么来了?”二王妃纪慈道。
长倚灵挑了个位置坐下,“二哥唤我来的,我也日日在揽月宫待着,都有些闷了。”
纪慈表示了然,向长倚灵介绍了一番身旁的女子,“这位是丞相府长女,许元徽。”
屋内萦绕着淡淡的馨香,可长倚灵还是能嗅出许元徽身上的香气。
她和许元徽对视,后者笑意不减,道:“宓阳公主,久闻了。”
长倚灵笑了声,不问久闻什么,本就是客套的话没必要深究。
她转而问起了刚刚听到的事情,“方才在外头听到了一两分,看来姐姐和相府两兄妹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