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弃诺即死
许诺睁开双眼，她那原本闪亮的双眸中，只有层层叠叠浓重的恨意，却不见一丝泪花。
陆景言静静地立在她的面前，目光深邃似潭，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淡定与从容，她的情绪起伏在他的眼中似乎并未引起丝毫的波澜。
陆景言并未开口询问，也未露出任何关心的表情，依旧是冰冷孤傲地立着，凝视着她，好像是在等待她自己去平复情绪，恢复正常。
这种淡定从容的态度反而让许诺感到莫名的心安，面前的男人，莫名的给了她勇气。
有些话只想说给懂的人听，有些人只会在对的人面前卸下坚硬的铠甲。
她从不缺乏自信，缺的是有人推她一把，就能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许诺平复纷乱的思绪，她扬起脸庞，对上陆景言双眸，四目对撞，她没有再躲闪，直接迎了上去。
“少陵王，请恕我直言不讳，我……我家小姐昨夜梦魇，她梦见此战之后，许将军竟会背负上冒领军功的罪名，不幸被贬职入狱，更令人痛心的是，许家上下，满门遭殃，无一幸免，皆被抄家问罪。此等惨状，实乃我家小姐心中所不愿见，故而特地托我前来告知将军，希望能有所防范，避免梦中的悲剧成真。”
“倘若少陵王愿伸出援手，安我家小姐之心，助我家将军渡过此次劫难，并揭露那幕后黑手，我甘愿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利刃。”
“若能达成我家小姐的心愿，我愿郑重起誓，此生为了少陵王您的安危，哪怕是赴汤蹈火，在下必将义无反顾，纵然万死，也不悔。”
她的话语落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坚定与决绝，这无疑是一场豪赌，她赌上自己的全部，赌陆景言是正义之士，能助她救父兄于危难，只因那些江湖上流传的关于他的传说。
“做梦？”陆景言感觉好笑，他好奇眼前人的脑袋里究竟是怎么长的，居然能将一份严肃的密报说成是梦境中的幻象，还煞有介事地编排出后续的情节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笑意压下，眼中却带着几分戏谑的光芒，眼前的人，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奇妙存在。
“梦境是真的，我从帝都千里迢迢赶来，这一路上，日夜不停，累死了三匹马，我……”
许诺垂下眼眸，心下有些难过，没有人相信她的话，父兄不信，祖母不信，都认为她在胡闹，然而，她却固执地期望，眼前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信她，是她太心急了，乱了分寸。
当两人的目光再次不期而遇，陆景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睛里难以掩饰的失落，还有隐隐淡下去的希冀。
他低下头，去整理着袖口的褶皱，他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刻意中却又从容不迫。
许诺抬眼仔细瞧了一眼，那衣袖平整的很，似乎没有整理的必要。
陆景言的表情仿佛被一层淡淡的迷雾所笼罩，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他的动作从容又优雅，透出一股淡定自若的贵气。
许诺心头灵机一动，却还是有些犹豫，她摸搓着手指，居然有些微微发颤。
夜里的北风像是夹着刀片，刮的人脸生疼，鹅毛大雪忽至，聂风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然后转身对着营帐喊道：“小王爷，下大雪了，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聂风抬脚就进了营帐。
只见许诺轻轻扯着陆景言的衣袖，那动作间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少陵王信我，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无虚的，我绝不敢诓骗您，更不敢在您面前有半句假话，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可好？”
聂风猛地跨出一步，疾如闪电，朝着前方冲去，同时口中叱喝着：“你这个小个子，竟敢……竟然迷惑小王爷，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诺闻言，一双杏眼立刻瞪得溜圆，她毫不示弱地反驳道：“阿牛，你少在这里多管闲事！我和小王爷之间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两根葱白般的手指仍旧稳稳地捏着，那架势，无论是谁来了都不好使，除非陆景言亲自开口拒绝她。
“阿牛，不关你的事。”陆景言淡然开口。
聂风：“……”
他愣住了，双眼瞪得溜圆，他没有想到陆景言会跟着叫“阿牛”，还叫得如此顺口。
还有就是，在他的记忆中，哪有人敢如此大胆，胆敢去触碰他家尊贵小王爷的衣袖？这是不要命了啊！
这小个子居然敢！还拉得那么紧！
“你可知你刚才的誓言，意味着什么？”陆景言终于开了尊口，“你可想好了，此誓即立，你便是我的人，弃诺即死，你若守诺，我便信你。”
“我明白，言出必行，我自愿生死追随少陵王。”
许诺没有片刻犹豫，只要能救下父亲和兄长，哪怕是舍弃这身女儿皮囊，她也在所不惜，原本，她也不甚喜爱红妆。
陆景言的目光微微一闪，眼角处掠过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他深深地看了许诺一眼，颔首道：“很好，牢记你的誓言。”
“那么，少陵王，请你也务必铭记在心，你对我的承诺，绝不容许有半分的动摇与反悔，弃诺即死，你我一样，不论尊卑。”许诺的声音坚定有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呵，有点意思，”陆景言颔首，道：“好！弃诺即死，你我一样！”
聂风呆若木鸡，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独自凌乱，他想不明白，半个时辰的功夫，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可曾是孤傲又冷酷的少陵王，生人勿扰的不近人情，他一言九鼎，从未见过他给任何人许过诺言，更别说在他那里讨价还价了。
奇了怪了，今日，却被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陌生小个子，轻轻松松地就把少陵王给拿捏住了？
聂风伸出自己那粗犷而有力的手指，端详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暗自琢磨，或许下次，他也可以鼓起勇气，像小个子一样，轻轻地拽住少陵王的衣袖，低声地恳求，希望能得到一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许诺行了一礼，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到陆景言唤道：“且慢。”
她的脚步一顿，随即又听到陆景言淡淡道：“进来。”
眼见着陆景言步履从容地迈进内帐，他的手轻轻一挥，帘子便顺从地滑落，将内帐与外界隔绝。
许诺的心怦怦直跳，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忍不住想要拔出那把锋利的刀，用那冰冷的刀锋来平息内心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