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枉死
“阿诺,你好憔悴呀,公子怎能这样对你呢?我好心疼啊。”
林婉并未走近,用衣袖掩鼻,遮住嘴角的笑意,神色戚戚。
“沈清墨让你来的?是说客?”许诺语气淡淡。
“阿诺,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屈辱的活着总比骄傲的死去好,那种事,早晚都一样,你又何必坚持呢?”
屈辱的活着总比骄傲的死去好。
这种话,从娇媚的林婉口中说出,轻巧巧的,在许诺听来,却是异常的刺耳,她为什么要屈辱的活着?
“看来是说客了,沈清墨许你什么了?正妻之位?”许诺轻笑,语气中嘲讽之意飘过。
林婉有些恼怒,她上前一步,“许诺,我不会做妾的,这你是知道的,现在我父亲已经官升两级,晚些时候,就会求圣上赐婚,嫁入沈家。”
许诺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林婉不止一次说过,她倾慕沈清墨,只可惜父亲官职低,她又是庶女,只能做做痴梦罢了,不过,能和许诺成闺中好友,不时能见一见沈清墨,也是欢喜的。
原来,许诺全当是林婉的痴话,并没有当真,毕竟帝都倾慕沈清墨的女子,不在少数,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更不会吃这种飞醋。
现在看来,传闻都的真的,两人的私会是真的,两人真的是绝配,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很好,且不说我和沈清墨没有解除婚约,即使解除了,也轮不到你吧,沈清墨是太尉之子,你父亲官升两级,估计也入不了沈太尉的眼,想入府做妾,怕也难。”
林婉霎时脸色发白,手不自主地抚上小腹,争辩道:“公子已经许了我平妻之位,你父兄冒领军功,谎报军情,是大奸大恶之人,你还妄想嫁入沈家,公子许你做个通房,对你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许诺怒喝:“我父兄是什么人,自有公断,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污蔑他们!”
什么恩赐,她不稀罕,她对昔日的闺中密友,本还抱着期待,期待林婉能帮她逃离沈府,去查找真相,还父兄清白,洗掉许家冤屈,是她走眼了。
“叛国求荣,你父兄死不足惜,你许家就该被抄家……”
林婉的话音未落,许诺已经从地上腾跳起身,凌厉的目光如冰锋,“你再说一遍!”
林婉被许诺周身的气势逼得步步后退,她心虚了。
在她的眼里,许诺的性子极好,心思单纯,不拘小节,无伤大雅的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她一直以为许诺很好拿捏,她也从没见过今日如此凌厉的眼神,能刀死人。
还有,许诺连着月余服用的汤药中,是加了东西的,这些东西会让人武功尽失,这个主意还是她出的,沈清墨默许的,难道是剂量不够?
林婉颤巍巍地说:“帝都的人都这么说,你父亲勾结了北蛮,你兄长更可恨,俘虏了蛮女不杀……”
“啊——”
林婉尖叫,身子已经倒地,她手紧紧地抱腹,哭喊着:“许诺,你不想活了,竟然敢踢我……”
许诺把一只脚踏在她胸口,俯视着她,声音冰冷,“林婉,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就忘记你是谁了,再让我听见谁诋毁我父兄,我就让她见不了明早的太阳,你也不例外。”
“我十岁就随父上战场,七年征战沙场,砍过无数蛮人的头颅,尸骨血海中走过,痛恨外族入侵我大齐,曾立誓平定叛乱,保国安泰,我同样痛恨奸佞小人,栽赃陷害,乱我大齐安邦。”
“我许诺,眼里揉不进沙子,你对我一分好,我必还你三分,你若给我三分好,我必回报你十分。”
“故意在背后给我使绊子,玩心眼子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我必还之,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去做。“
一字一句,像钉子一样砸过来,林婉眼中的恐惧逐渐加深,还有胸口的压迫感,她的脸憋的通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努力地点头,楚楚可怜求饶的眼神,就像一个哈巴狗,可怜巴巴。
许诺猛然收回脚,眼睛从林婉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的身子撤离。
“林婉,去告诉沈清墨,婚约解除了,从此他和我两不相干,我即刻离开,听从圣上发落,为奴为婢,都要讨回公道,找出真相。“
林婉从地上爬起来,不敢有半点迟疑,她知道许诺武功高强,没有想到,服了月余的药,还这么强,她不敢过多逗留,怕小命不保。
林婉走出柴房门,脸色煞白,眼里的恨意才敢喷涌而出。
她已经有身孕,刚才那一脚,还好力道不太大,孩子应该无碍,她不敢表露出来,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未出阁就有身孕,沈家承认还好,如若不认,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林婉不由心头一紧,她必须破釜沉舟,再搏一搏了。
林婉对门外的丫鬟耳语几句,丫鬟急匆匆地走了。
许诺蹲下来揉右腿,刚才那一脚,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右腿还有些微微的发颤。
一个多月来,她缠绵病榻,心情郁结,从未像今日这么畅快,她仿佛又做回了自己,冲破这牢笼般的桎梏,梦回吹角连营。
柴门被大力的推开,许诺还没有抬头,看清来人,就感觉巨大的撞击力,身子被重重压下。
她下意识地奋力踢腿,却动弹不得。
臭烘烘的嘴在她的脖颈处蹭,她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再抓终于抓到了发鬓,看清楚是黝黑的男人脸。
愤怒直冲头顶,她看见门口林婉脸上得意的笑,愤然呼道:“林婉,你太恶毒了。“
“许诺,这都是你自找的,本来呢,我还可以容你做个通房丫头,全了公子那点心思,是你不知好歹,断了大好前程。”
“许诺,你是将军府的嫡女又如何?如今只能落得如此被糟践的下场,公子日日哄你喝下的汤药,不是蜜糖,是,”林婉娇笑一声,接着说道:“你是聪明的,公子和我才是两情相悦,你只是他逼不得已的选择而已,明白了吗?”
“今日之事一过,你就会成为视为破衫褴褛,被公子彻底弃之,死心吧。”
单衣被撕破的瞬间,屈辱与绝望涌上心头,这一刻,许诺才真的确认汤药有问题,她的武功已经被废了,如若在以前,她只需一掌,便能让男人脑袋开花。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撕扯男人的头发,男人吃痛,空出手朝她脸上呼来,她偏头的瞬间,看到沈清墨暴怒的脸。
“下贱东西。”
马夫听到声音,吓得赶紧从许诺身上反坐起身,又迅速跪地叩头。
“大人,是许小姐主动的,小的是被逼的。”
“公子,我可以证明,刚才我来劝许诺,她说,宁愿和马夫在一起,也不会屈从伪君子,她还说,婚约解除,她为奴为婢都不会顺从公子。”
“沈清墨,你信我,还是信她?“许诺双手紧紧抓住单衣的领口,眼神黯淡。
沈清墨看她的眼神尽是嫌弃之色,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恶心。”
许诺低垂着眼帘,唇角勾起一抹凄凉而苦涩的笑意,她仿佛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内心的破碎声,瞬间被冷酷的现实砸得粉碎,化为无数细小的残渣,散落一地。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沈清墨低沉而严厉的喝斥声,他命令着马夫滚开,语气冰冷而决绝。
马夫被吓得脸色苍白,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却不慎撞到了旁边摆放着重物的木架子,随着他身体的摇晃,架子也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许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架子朝着自己砸来,却无力躲避。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她蓦然抬头,看到沈清墨拉着林婉慌乱地朝外跑,连头都没有回,甚至没有半点的迟疑,他本可以用身子抵住支架的,给自己逃出来的时间。
没错,他们不会管她的死活。
她若死了,许家就没有人了,父兄的案子没有人去查证,官吏两次抄家的恶劣行径,到底是谁指使的,没人去质疑,所有龌龊的事情都将一并埋葬了。
许诺只觉天旋地转,滔天的恨意,把她卷入无边的黑暗中,她死也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