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送别日
鹿佳佳喝了孙老师给她的水，心情平复了很多。
在往日的老师面前，她还是说不出话。
最后她同孙静说。“好像还没出成绩。”
孙静悠哉悠哉的瞥着她。“佳姐，我就随便问问，没想到你这么大反应，不至于吧。”
“我学习怎么样，你应该记得吧，学习就是我的软肋，只要你一提我就难受。”
鹿佳佳想到高考，顿时有一种玩蹦极的感觉，明明不想去，但必须去，不去就不行。然后从高空上被迫跳下去。
然后别人说。
哦，你看，鸟儿注定就是要飞的。
大多数鸟儿被摔得遍体鳞伤，你们却只记得那个能飞上天空的。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桥好走吗？不好走。
但是周围的人都去走了。
好吧，那我也去走。
孙黎当了多年老师，还能不熟悉她这么模样，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孙静找个借口支走了。
坐在她面前。
“佳佳啊，你想吃什么？”
鹿佳佳有点委屈，但也不能不回复老师吧。
她说：“土豆丝。”
“行，给你炒个土豆丝。”孙黎很了当的答应了她。
“谢谢。”鹿佳佳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佳佳。”孙黎伸手把她的衣领抹平整，给她递了张纸巾。
“那几年我没当班主任，这两年领导看我表现好，非让我去当八二班的班主任，我记得你也是八二班的吧。”
鹿佳佳小声啜泣。
“我是八一班的。”
孙黎笑了，她有些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想到了自己十八岁的样子，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特别害怕高考，觉得考不好天塌了一样。
但其实呢，翻过这一座山，迎接她的，是一座又一座山，守得云开见月明，成长，本质就是经历困难才会有收获的啊。
“哦，我还记得，你和你的小伙伴千千来我家补习，每次都把笔记记得很满。”
鹿佳佳小声的说：“也考的不是很好。”
孙黎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不再抖动，然后另一只手擦拭着她的眼泪。
“我以前总爱说，高考是唯一的出路。那是因为我的知识面太浅。”
鹿佳佳抬头看她。
“你看我啊，勤勤恳恳上了一辈子学，也很喜欢老师这个职业。于是又考了师范，最后我记得我第一个月工资不到一千块钱。我妈让我给她寄钱，我都没钱去寄。后来结婚，婆婆那边生了一场大病，我和我老公把多年积蓄都拿来给她看病了，然后她最后也走了。我和我老公，爱也没了，一拍两散。”
“然后班里的同学还在说我没人要。”
鹿佳佳哭了出来，想对她说些什么。
“人最大的痛苦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孙黎坦言。
她对她说。
“佳佳，你人生中不单单只有高考，你尽力了，我想。有哪个学生能对高考不尽力呢。我想，你一定写了很多很多，就算是错误的，你也一定写下你想写的东西。”
内心的自卑，恐惧，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想要逃避的想法在这一刹那得到缓解。
对，她从来不是一无是处的鹿佳佳。
高考后的这个夏日，她是向上的，又有朝气的，以后也许会继续学习，考试，也可能不会，她也有可能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承担起家庭，对自己的责任。高考，真是人生中一个美好的转折点。
生命是一万次的此起彼伏，也是一万次的转折不停。也许这一秒她觉得高考是多么大的一件事，下一秒就感觉也就那样吧。对于感情依旧适用，她这一秒念念不忘江雨，下一秒就会爱上更值得的人。
巍峨山峰，自有人定义。
她送别了她的高考。
迎来了，崭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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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妈的没人要，我们的人生靠那一个男的活了是吧。”鹿佳佳突然骂了两句。
她现在也不自卑了，想到谁这么没礼貌说孙黎没人要就心烦。
“老师，我觉得你很优秀了，买房，还当了班主任，还把孙静教成了个大学霸。有房有闺女，还没外债，羡慕的哟。”
她打趣着说。
孙黎也笑了。她去把饭又热了热端上桌。然后给她专门炒了个土豆丝。
“哇”孙静看了看说：“佳姐一过来，从两道菜变六道菜，真爱佳姐。”
鹿佳佳也挺不好意思的。“老师，下次我请你吃饭。”
“小丫头，我用你请客？我赚的也不少了现在。”
孙黎给她夹了菜。
突然一条消息发来，她以为是江雨，故作矜持。沉默三分钟才看。谁知道是耿千千。
浅笑：【佳宝，我结束了，在你家楼下等你，我们出去吃饭吧。】
luna：【……你在家没吃】
浅笑：【吃了，这不喊你出来玩呢。】
luna：【我在孙老师家呢。】
浅笑：【恩？】
luna：【孙慧，来初中这边买糖葫芦，偶遇孙静，带我去她家了。】
浅笑：【勇。独闯老师家第一人。】
luna：【滚蛋，别打趣姐，在家门口的奶茶店等我一小时】
鹿佳佳吃完出来，孙黎一直要去送她回来，她说了不用但未果。然后她发现老师还有车。完美的人生啊。有车有房有学霸闺女，还有高工资，资质。还没老公。
好像她才三十多岁。
“老师，你是不是三十多。”
“我四十三岁了”孙黎开着车，炫酷推方向盘。
长发顺着风飘扬。她的眼睛不算大，眼尾勾起来，有个浅浅的梨涡，穿着黑色西装外套，黑丝，高跟鞋。耳朵上别着一对金耳饰，是一个爱心形状。
手腕上有一个大金镯子。
以前咋没发现老师真美。
“老师你真美。”
鹿佳佳看着她有些崇拜。
“行了。”她导航到她家，轻笑。
“鹿佳佳同学，下车吧。”
鹿佳佳下来之后发现她的车是宝马。
震惊的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挥挥手离开了。
孙黎在车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她一会儿，眉眼间有一股淡然，开车离开。
成长是剖骨抽筋般的疼痛，隐藏在十八岁以后的日子里面，对于他们所属区域的大多数人，都避免不了来一场痛彻心扉的成长，我们在告别中成长，在压抑中挣扎，在无数个日夜祈祷着上天的不公，他们的少年感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也会长成一个大人。一个麻木的大人。十八岁以后的人生像开启了加速键，在崩溃绝望中死亡。
当时以为天塌了，谁知道后面还有一个接一个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来气，无比想死。却又在苟延残喘之际，有些力量拉住你，让你不得不活着。这种持续并且在渺小的人生中不得更改。直到死去。苦难史是持续的并且无法更改。
很久之后，鹿佳佳才明白孙黎的眼神里面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