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降
轺车四周无遮无拦,仅上方一车盖,车马走动间根本遮不住四散飞扬的尘土,宋辞双手牢牢抓住一侧车轼,生怕自己被颠簸出去。
这时一只水囊被人从轺车的一侧扔向宋辞的怀中。
“接着”。
宋辞诧异地仰起头,恰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少年眉目欢愉,面上丝毫没有连日奔波的劳累。
“多谢赵郎!”女郎的嗓音犹如珠玉落盘,清脆动人。
形势迫人,宋辞如今不得不仰人鼻息生活,她不确定赵破奴的猜疑,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再清楚不过,赵破奴多智近妖,三言两语就套了她的话,这两天她一直战战兢兢,曲意讨好,但有关来历,却不再多说一词,生怕赵破奴把自己的异常告诉卫青,再被切片研究,不过现在看来,赵破奴貌似没有这个打算。
少年对自己存的那点心思宋辞约莫知道几分,知好色则慕少艾,她从潺潺的溪水中,依稀能窥得这副身体的容颜。对于少年的示好她不敢全然拒绝,又不能接受,算日子,离这期视频的完结时间也没几天了,按理说还有十多日才能到达长安,到时便能脱离这副躯壳了。
想着,宋辞复又把目光投向天幕,清风吹起她墨色的发,婉转落下贴在雪白的腮边,刺目的骄阳打在她精致瑰丽的侧脸,越发通透清纯,轺车中的女郎宛如一尊白玉雕成的神女。
天幕中,少年将军正意气风发地接受汉武帝的封赏。
【战后论功行赏,霍去病两次深入突击,河西歼敌四万余匈奴,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堪当百万师,益封五千户一点都不过,霍去病所率将士也得到大量封赏。
赵破奴获封从骠侯,校尉王高获封宜冠侯,其余各麾下将署皆有封赏。
张骞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由于他没有及时率军到达战场,致使李广将军陷入苦战,按律应当斩首,但按照当时朝廷的惯例,张骞可以凑钱赎罪,只不过被贬为了庶人,从侯爵降为普通百姓,个中滋味,怕是只有张骞才能体会。
李广虽然出力良多,但却因张骞又一次错过了封侯的机会,功过相抵,不赏不罚,终是李广难封!
至于西线的公孙敖,自大军出了北地后,因为军中缺乏熟悉地形的向导,大军在乌鞘岭迷失了方向,未能与霍去病在河西走廊汇合,也未碰上任何匈奴大军,按律也当斩首,公孙敖与张骞一样,向官府交了钱财,被免去死罪,贬为庶人。
匈奴在河西的势力已如危卵,已经没有了任何招架还手之力,苟延残喘的浑邪王与休屠王,还没有从战败的创伤中恢复过来,终日惶惶不安。
河西惨败,损失数万精兵的消息传出,伊稚斜万分恼恨,彻底记恨上了大汉。
匈奴人蹂躏大汉已久,却没想到被曾经一向看不起的汉军踩在脚下,一时间匈奴人士气低迷,伊稚斜决定借浑邪王与休屠王的人头树立威信,以挽回匈奴连连丧失领地的脸面。
浑邪部是义渠族的支脉,休屠王是大月氏的后裔,并不是纯正的匈奴王庭血脉,河西二王与匈奴单于的血缘关系疏远,长期以来,伊稚斜只把二王当做予取予夺的绵羊,对二人感情淡漠。
伊稚斜派信使到河西走廊,令河西二王到漠北的单于王庭,准备借此机会杀掉他们。
河西二王并不是蠢人,焉能猜不出此去王庭,多半是凶多吉少,可若不去,那便是不听王令,公然造反,去与不去都是一个死字,二王商议良久,最终下定决心,与其窝囊的死去,头颅被做成酒壶,不如彻底反了伊稚斜,这样或许还能挣出一条生路。
恐走漏风声,二王立即招来心腹,派信使秘密前往边境与汉人接洽,几名使者一路风餐露宿,翻山越岭,终于在黄河岸边遇到了正在督促兵丁修建长城的李息。
李息心觉事关重大,丝毫不敢延误,立马派人将信使送往长安,汉武帝听闻此消息后又喜又惊,河西二王投诚的举动,昭示着匈奴内部已经人心涣散,离心离德,不可一世的匈奴铁骑被大汉断了一臂,距离他们分崩离析,指日可待。】
正此时,天幕翻转,休屠王的王宫内。
一名身材魁梧,络腮胡覆面的彪壮大汉,在喝的酩酊大醉后,正骂骂咧咧,手持马鞭抽打自己王宫的婢女。
睨到浑邪王来了,休屠王混不在意,只把马鞭一扔,卧坐在台阶上,嚷嚷着他背信弃义,并说要去王庭向单于告发他。
一旁的浑邪王原本还存着几分兄弟之情,打算来继续劝说他。
前几日休屠王不远百里跑到他的王宫大肆咆哮,指责他忘恩负义背叛王庭,骂完就走,丝毫不理会在身后呼唤的自己。
但听到此处,浑邪王不由满身冷汗,目中射出寒光,他挥挥手,令几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婢女退下,驻足良久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王宫。
是夜,休屠王又一次醉卧在床,压根没想到,自己昔日的兄弟竟连夜点兵急行军百余里,于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休屠王惨死在乱刀之下。
兼并了休屠王余众,浑邪王着手准备投降的事宜,事不宜迟,浑邪王整顿部众,清点车马牛羊,沿着河西走廊的古道,前往黄河的受降地点。
这次的受降大臣,经汉武帝再三敲定后,决定由霍去病担任。
一来霍去病已在匈奴扬名,妇孺皆知,慑于霍去病的威名,以防匈奴人节外生枝假降,二来霍去病悍勇又机智多变,万一出现变动可掌控全局。
天幕中,汉军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万汉军精锐列成威严的队形前进,这些士兵多数都是见了血的,各个目露寒光,杀意腾腾,汉军的甲阵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威严赫赫。
对面,浑邪王的部众也同样列阵迎候,两军遥遥相望,汉军列此阵仗本是为了显示汉家威严,但河西的匈奴人已经被霍去病打怕了,他们以为汉军摆此阵仗是要趁机彻底绞杀他们。
浑邪王的一些裨将心生怀疑,不由胆战心惊,调转马头带领部众向西狂奔,生怕跑慢一步,就被汉军绞杀在当场,有了带头,匈奴降众如潮水般皆向西狂奔而去。
浑邪王喝止不住,局势已然失控。
若一旦就此蔓延下去,整个受降计划就会毁于一旦,大汉的打算也会落空。
霍去病并没有去管一部分向西奔逃的匈奴人,而是当机立断,率军突入匈奴军中,将混邪王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同时,下令纵兵追击西逃的降众,在就地斩杀了8000多人后,在汉军的威慑下终于制止了降众的骚乱,稳住了局面。
接着,霍去病率军护着剩余的匈奴人缓慢东进,这次受降的匈奴共四万多人,从此,匈奴在河西走廊的势力被彻底瓦解。
【大汉立国以来,受够了任匈奴欺辱的日子,这次受降是前无仅有之事,汉武帝心情澎湃感慨万千,势要把受降仪式办的举世皆知载入史册。
为了彰显大国气象,汉武帝下令在全国征调两万辆马车,打算给一帮来自蛮夷的匈奴人摆摆大汉的仪仗方阵,彰显大汉天威。
但问题是,经过连年征战,战马损失颇多,再加上国库空虚,没有余力去向民间征购,也就是说汉武帝摆不起这么大的排场!
汉武帝把罪怪在长安令的头上,认为他办事不力,欲要将他处死。
这真是好大一口黑锅,被长安令背在了身上,身为一国君主,刘彻难道不知自家国库已经囊中羞涩了吗,只不过是帝王的颜面在作祟罢了!
满朝大臣皆无人敢劝诫,只有一人敢直言不讳。
汲黯本就不爽汉武帝封浑邪王漯阴侯,并赏赐其数十巨万钱财,不仅是浑邪王其余匈奴降将大大小小也被封侯且都获得了大量的赏赐,可以说,汉武帝是在倾国家之力,给匈奴降重予以封赏,这简直是拿国人的血汗来装点门面。
汲黯道:“陛下,长安令并没有罪,只有将我杀了,百姓才肯交出马匹,浑邪王乃背主之人,陛下只需给予适当的礼遇即可,何必兴师动众,让天下不安,以至于让国家贫困来奉承匈奴呢!”】
“哈哈,这汲黯当真是谏臣,和孤的魏卿有得一比啊!”
李世民忍俊不禁,神女当真是直言不讳,不过不管是出于何考虑,汉武帝的做法确实劳民伤财了。
陛下拿他与汲黯相比,魏征并不以为意,陛下不是汉武帝,他也不是汲黯,只是他与汲黯同为谏臣罢了。
但他在此事上倒有几分认同汉武帝,汉武帝此举并非单纯好大喜功,而是更多出于政治方面考虑,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以招景从,吸引更多的匈奴来降。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汉武帝将这些匈奴人安置在陇西、北地、上郡等地,一来充实了边境人口,二来几代之后匈奴人被长期汉化,人心归汉,已经成为保障大汉边境的一道重要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