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道心
少年何尝不知晓老和尚的用意，只是这一切来的有些快了，
行路多逆旅，何人可随行。
老和尚有他的道。
至于为何带少年去见那酒铺的掌柜和小镇的教书先生，少年心中有万般疑惑也不会问，老和尚的脾性，问什么都会骂上一句，你小子懂个屁。
故而王梁不会问，只是静静的背着老和尚往小镇西边的烂柯寺走去。
这段路程不长，但是却也很长，
不长的是路途，长久的是陪伴，老和尚一路上的陪伴。
走着走着，王梁忍不住的问了句：“老和尚爷爷，你是要离开小镇了？”
老和尚不知言说是酒后连篇胡话，还是醉酒后的真言，“离开小镇，无处可去，不离开小镇，仍旧无处可去，你说离开还是不离开。”
王梁本想立刻回答，不过话到嘴边，少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劝老和尚留下，凭什么，劝老和尚不留下，又凭什么，少年又如何能替老和尚做抉择。
少年也想杨慕和周潜能够留下，那只是他想。
沉思许久之后，少年低下了头。
爹娘离开之时，他好像也没有开口，仅仅乖巧地等待着。
良久之后，王梁开口道：“你在小镇一日，我就给你送一日的饭。”
老和尚，轻拍了拍少年的头，笑而不语，笑声灿烂，只是少年不知晓的是，大笑早已飘出小镇，震天动地，响彻云霄，在九天之上都可如临耳畔般听见。
一路上外乡人很多，不过看着这一幕的人极少，一个小穷光蛋背着一个老穷光蛋，终究无人在意。
将老和尚送回烂柯寺后，王梁回到家中时，已是傍晚时分。
今日少年做饭时，苏清难得心情大好，站在一旁观摩少年做饭。
苏清好奇道：“今日你陪老和尚去了哪些地方？”
这么多年老和尚一步都没有踏出过烂柯寺，这还是少年第一次陪老和尚在小镇上晃荡，忙的不可开交的王梁回味道：“陪老和尚去了小镇上的桃花酒铺，还去了小镇南边的风骨亭。”
苏青淡淡道：“喝酒了？”
王梁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手脚还是麻利，很快的就将饭菜准备好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王梁就盛了满满的三大碗饭菜，递给苏清一碗之后，少年捧着两碗饭朝烂柯寺跑去，“苏姑娘，今日我去陪老和尚吃饭。”
苏清哦了一声，心里不知为何就有股气，许是少年这几日都陪着自己吃饭，突然间就做出了转变，少女有些不适应。
不出一会的功夫，王梁就奔入了烂柯寺中，却没有发现老和尚的踪迹。
醉酒之后的老和尚能去哪里？
少年捧着两碗饭，一直等，等到夜色降临，等到皓月高高挂起，老和尚依旧没有回来。
晚风拂面，少年将一碗饭留在了烂柯寺中，心中五味杂陈，顾不得吃饭，捧着饭就往泥土巷子的方向走去。
有些恍惚的少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轻人，不巧弄脏了对方的衣着，这才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之人，比少年稍长几岁，若是少年仔细回想，便知晓此人在青牛石背上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此人周围的女子都对这位年轻俊彦颇有好感。
那人道：“无妨，”然后微微一笑，并未因为王梁弄脏了他的光鲜衣着恼怒，“一点小事，不碍事。”
王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给你洗一洗，晾干后再给你？我家就住在前面的泥土巷子。”
被撞之人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一点小事而已，不必挂心。”
王梁点了点头，道：“若是你在小镇不识路，我可以给你指路。”
被撞之人，点了点头，“我叫易南平。”
少年回道：“我叫王梁。”
交换姓名之后，易南平继续往前方走去，没有逗留，走出几步之后，那人回头，多打量了少年几眼，随后淹没在了夜色中。
王梁此刻心不在焉，继续往泥土巷子的方向走去。
进了自家院子之后，少年蹲在灶台旁吃着饭，味同嚼蜡。
听到院子内的动静之后，苏清开了门，一眼望见了蹲在地上的王梁，少年闻声看向了苏清，满脸苦笑。
苏清问道：“你不是陪老和尚吃饭去了。”
王梁叹了口气，“老和尚不在烂柯寺。”
望着眼前有些颓势的少年，苏清尽管不知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事情的好坏一眼可见，苏清安慰道：“明天再去，我陪你一起去。”
寻着苏清声音的方向，王梁重重点头。
然后苏清瞪着死气沉沉的少年道：“王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若是因为别人的道而影响了你的心，这一点在我看来，不好。”
“道阻且长，人生多艰难，你可以惋惜，可以惊叹，可以感伤，但不能失去道心。”
王梁点了点头，理解道心仅在字面意思。
苏清继续道：“老和尚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他应该会觉得他看错了人。”
少年抿了抿嘴，爹娘走了，他没有怨言，杨慕和周潜也要离开了，少年替他们值得，老和尚走了，少年心里有些不舍，难过。
王梁开始大口扒饭，吃的津津有味，苏清的话错没错他不知道，不过少年知道，没有人会希望他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苏清见状，莞尔一笑。
此时两条小蛇不知从哪里爬了过来，挽住了少年的手腕，朝着少年吐露蛇信，在说，你还有我们。
王梁摸了摸两条幼蛇的脑袋，然后朝着苏清道：“苏姑娘，谢谢你。”
苏清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谢的。”说完后，少女坐在了门槛之上，望着夜空，朦胧夜空之上竟然有丝丝金芒普照，一闪而逝。
王梁吃完饭后，娴熟地洗了碗筷，打算练拳，奈何手腕处的两条小蛇怎么都不下来，好似有话要对少年说。
苏清望着跃跃欲试的少年道：“王梁，你这拳法的关隘和气府在哪里，你知道吗？”
王梁一脸不解的望着苏清，“关隘，气府？”
此时苏清才知道，眼前的少年练拳多年都没有领悟练拳要意，关隘便是领悟拳意之后需要突破的地方，与武夫在生死搏杀之间领悟下一个境界甚至破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气府便是最基础的了，乃是武夫藏气之所。
苏清立刻大骂道：“你这些都不懂，你练个屁的拳啊，不知道胡乱练拳会伤身吗？”
王梁挠了挠头，大吃一惊。
……
身着一角被粗茶淡饭染黄的年轻人，行走于言镇街上，易南平颇有感慨。
今日在小镇西边的光阴长河的分支旁感悟时，鲤鱼跃龙门的异象可谓一鸣惊人，一旁的感悟之人无不投来羡慕的眸光，也有不少眼红之人。
意欲破坏这番机缘的也不在少数，若非易南平心如止水，自己将如何惨淡收场，尚未可知，唯一可知的便是，此生他将再无突破逆生五重境的可能。
光阴之上，福祸相依。
比起另一位少女，他的感悟可谓天壤之别，少女的那番感悟，一重山水接着一重，没有明确指向。
起先还有人觉得少女何等了的，静心一观后，便无人在一旁驻足观看，只觉得这份感悟有些鸡肋，山重水复无出路，不足道心明天通。
“易兄今日可谓收获颇丰啊，背剑山又多出一位即将突破逆生之人，可喜可贺，”前方的两位年轻人中的一位男子开口。
“匡熬兄今日也悟得了明月松间照的异象，跟我一样满载而归，”易南平望了一眼来人后，拱手道。
一旁身着蓝袍的男子叹息道：“就只剩我没有悟出些什么，这趟算是白来了，金山银山打了水漂。”
匡熬性情大好，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自己没本事，能怪谁。”
蓝袍男子当即白了匡熬一眼，“就你有本事，我可没有搭讪都被人拒的本事。”
被揭了短的匡熬，立刻变了脸，讥讽道：“那也比你一无所获强，更何况你怎么知晓那少女就一定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蓝袍男子不甘示弱，“小镇机缘如此之多，就算没有感悟，也有别的机缘可取，倒是你，错过了那少女，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别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两位年轻男子谁也不给谁好脸色，易南平没有当和事佬，静静地听着这番别具风味的戏。
……
月明星稀，
小镇天穹之上，端坐万丈金身大佛。
大佛浑身散发亿兆金芒，凌空而坐，双手合十，眼含星辰，正对天穹云彩裂开的白芒。
而大佛身下是一柄比之大佛金身还要巨大的黑剑。
黑剑直插于九天银河之内，大半剑身不可见，唯有剑柄与小半剑身露于世间，但是却锈迹斑斑，没有半点熠熠剑芒，剑柄处的装饰早已褪去，垂挂于剑尾的红玉，暗淡无光，纵使佛光普照，也不能为其生芒。
此时黑剑的一处渺小地界之内，白衣女子，手持桃木酒葫芦正在饮酒，对酒当歌，好不快哉。
至于女子在吟唱什么，天地之间，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