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抬头望明月
桃李巷，冯家的侧堂之内，端坐着一位自称栖霞山而来的老婆婆，坐在主位之上的并非冯景煜，而是黑衣碧眼老人，代为面见客人。
黑衣老人开门见山道：“不知容音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被称之为容音的老婆婆也不拐弯抹角，直抒胸臆，拿出了一枚龙行玉，放在桌上，然后眼神诚恳地迎着碧色眸光，迎难而上，盯着那双望一眼就使人宛若深处寒潭的碧眸。
黑衣老人碧色的眼眸闪过一抹碧绿，龙行玉乃是出小镇的“通行令牌”，没有龙行玉，尽管各方势力在此培养了庄稼，也不可能将人顺利的带出小镇，而一枚龙行玉的价值，不可估量，可称为无价之宝，并非有钱就可以买到，其中涉及颇为复杂。
故而能不能拿出龙行玉也成了衡量一个宗门强弱、地位高低的“笑话”，也有一句“至理名言”因此而诞生，风靡山上也。
龙行玉在手，兴旺在抖擞。
容婆婆能拿出龙行玉做交易，可想而知，必定是诚意十足，也表明了是一桩不小的买卖，一桩需披荆斩棘窒碍而行的买卖。
黑衣老人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
容音婆婆笑了笑，也不藏着掖着，“这本是栖霞山与君子言立之间交易的筹码，但事急从权，老身擅作主张讨要了回来，因此那桩交易也就作罢。”容音站起身来，“这本不需要告知与你，但是为见诚心，老身还是说了。”
黑衣老人嘲讽道：“做奴婢的替主子做抉择这样的事，实乃倒行逆施、大逆不道之举啊！”
容音大义凛然道：“这就用你来操心，是生是死，做奴婢的都心甘情愿，你对你家公子应当就如同老身对我家主人，一般无两，若非事出有因，老身也不会这般行事，这也是此行带上老身的意义所在。”
黑衣老人点了点头，他又何尝不是容音这般人，老人平静道：“你想拿这枚龙行玉换什么？”
容音毫不犹豫道：“请你出手杀一人。”
黑衣老人略作思忖，有了这枚龙行玉，小镇的那位魔君之徒，就可凭借此玉出小镇，届时由他护送公子至广林城，比他亲自护送还要可靠，至于他的存亡，黑衣老人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这便是忠诚魔族与忠诚仆人一致之处。
黑衣老人点了点头，答应了。
因为他原本也要杀一人，如今有了新的护送公子之人，他可以后顾无忧了，可以慷慨出手了。
那一声青爷爷，让他知晓了公子的不同，不过公子太过仁慈，不是老人担心他因为仁慈而优柔寡断，恰恰相反，因为仁慈，公子的抉择没有拖泥带水，而是干净利落的快刀斩乱麻，所以老人要为他斩断这一份羁绊，让他没有了这世间最后的仁慈。
容音说了所杀之人为何人后，施了个万福，朝着门外走去，黑衣老人没有送行，只是在静静地品尝着手中最后的香茗，他的下场如何，他觉得不重要。
……
王梁回到杨氏母子的黄泥堆砌的宅子之后，顺便也将青白双蛇带了过来。
毕竟在少年看来，苏清还需静养，再则若是这两条小蛇在苏姑娘那里惹出了麻烦，岂不是更麻烦。
王梁进屋后，没有急着入睡，今日老和尚貌似教了自己新的拳法，练完拳后，身子就颇为乏累，好似将三头牛拢在一起，在农田里耕了一天的田地一般累。
王梁将手肘抬起搭在墙壁之上，然后将身子往下压一压，随后又将脚抬起搭在窗台之上，往下压一压，这都是少年有样学样学着喜欢施展拳脚的豪绅门阀的家丁在外舒展身体时，看来的，少年自己试了试发觉好用，就用了。
不过今日却没什么用处，腿脚反而更酸了。
少年坐了下来，任由青白小蛇绕着他的手臂玩耍，他始终不明白老和尚今日为何突然教自己新的拳法了，难不成多给他吃些肉，老和尚就会不请自来的主动教授拳法，除了这个，王梁思虑不出别的什么原因。
又思忖良久之后，少年想到了另一个原由，如今小镇，龙蟠虎踞，外乡人好似每日都会多一些，所以往后的日子里可能出现更多的乱子，老和尚教授他拳法，让他自保？
难不成老和尚要收自己做徒弟，王梁有些难以置信，老和尚分明说过，自己悟性很低，就算拜他为师，整天给他端茶倒水，每天都伺候好肉好酒，他也不收王梁做徒弟。
是也不是，少年没有继续往下想，他的思绪跳脱至自己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还能不能走出小镇去寻他爹娘的葬地，还有没有机会去爹娘的墓碑前叩首燃香烧纸钱。
少年每年都会想，从苏清那里知晓了实情，如今更想了。
清明之时，大街小巷的家家户户都会去葬地祭祖拜已故先人，唯有他连自家的祖宗坟墓在哪里都不知晓，也拜不了他爹娘的坟墓，少年问过邻里有没有人知晓他家祖宗坟墓的位置，却无人知晓，有的人甚至连自己的祖宗坟墓都记不清有几处，让人啼笑皆非。
是故，少年每逢清明，都会在西边的矮山旁烧两份纸钱，一份给自己的爹娘，一份给不知葬地位置的老祖宗。
王梁躺在床铺上，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狡黠的明月，怔怔出神。
抬头望明月，心神思爹娘。
望了许久之后，少年困了，缓缓地拉上了眼帘，步入了梦乡。
在少年入睡后不久，嘶嘶声就响起，好似两蛇在交谈。
皎洁月光照耀下，青白双蛇爬上了床，在少年脸颊旁盘踞了起来，宛如一白一青两张瓷碟，散发着幽幽桃香，桃香渗入少年清瘦的体魄，不断地为他驱逐酸痛，而沉浸在梦乡中的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没过多时，青白双蛇皆高高抬起头颅，四目相对，随后朝对方点了点头，之后又扭打在了一起，好似争谁的功劳最大。
就这样青白双蛇，谁也不让着谁，拧成了一条两色麻花，裹在一起，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