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契机
泥土巷子的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少年起了个大早，难得在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不过没有在肉铺买肉，因为傍晚时分买肉，有更多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院子内煮好了桃粥，少年去敲门，苏姑娘开门后，少年将肉包子和一大碗桃粥递给了少女。
受到最高礼遇的苏清有些心疼眼前眼含真挚的少年，明明他就是个落魄户都算不上的穷苦人，却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以诚相待，不免让人感慨。
苏清随口道：“王梁，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很苦嘛？”
王梁捧着他的那碗桃粥喝了一小口，“若是将自己跟那些大家大户相比，肯定比不上他们富足，若是跟小镇的贫苦的人比，可能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我觉得这样比来比去是不对的，跟谁比都不对。”
苏清将肉包子递给少年一个，问了句，“为什么？”
王梁看着递过来的肉包子，推了推，“苏姑娘，这可是给你买的。”
苏清蹙眉，略微有些生气，“让你拿着就拿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见少女微微动怒，王梁立刻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包子，若是不接，依照他娘对他爹的做法，可就是要上手了。
接过包子之后，王梁，才回答道：“苏姑娘之前问的问题，我读书少，识字也不多，回答不了，只是自己这么觉得，不过我没事的时候会多想一想，以后再告诉你。”
说完话，少年就开始忙活着喝桃粥，吃肉包子，苏清也没有多问什么。
二人吃完后，王梁将碗都收了，叮嘱苏清好好休养，不要出去乱跑之后，就匆匆出了门。
快速将碗洗了，王梁跑到杨氏母子的黄土宅院，将昨晚趁黑摘下的一大袋桃子背在背上，就往言镇街跑去。
到了言镇街，没什么摆摊经验的少年，就蹲在一旁，将山桃晾出，铺在袋子上，守株待兔，少年还有模有样的学起了小镇上卖糖葫芦的汉子，大声吆喝了几句，只是言辞不够吸引人。
小镇上的贫苦人家倒是没有人会过来买，毕竟山桃林就在小镇西边的矮山上，想吃自己去摘便是，至于那些懒得摆弄腿脚的豪绅门阀，也不会让自家伙计去山里摘桃，几颗铜钱就能解决的闲事，自不会浪费时间在这般事上。
没过多久，少年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客人，是小镇李家的长子，不过年岁跟李昙一样，稍长几个月罢了。
说来奇怪，每次王梁从此人身旁路过之时，都没有见这少年开口说话过，这倒没让王梁觉得对方是个哑巴，觉得对方性情冷淡而已，至于原因，少年有些说不上来。
小镇上的其他贫困户却说李家的长子是个十足的哑巴，见人从来不说话，性情怪僻，只是他的名字被人津津乐道，说取名不错，这些豪绅门阀内的奇闻异事可是贫苦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梁看着对方站在自己的摊子许久，于是伸手就从铺在袋子上的桃堆里拿起两个，递了过去，卖给小镇上的人，并非王梁本意，“送你的。”
李观棋微微一笑，开口道：“不用，”说完就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金子，就要付钱。
山桃以往什么价格，王梁怎不知晓，于是王梁赶忙拒绝道：“不用，送你的，山桃可不值这个价。”
李观棋却惜字如金道：“值，值更多。”
王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许久之后，心里好似有了答案，“难不成李观棋也知晓山桃在小镇之外价值不菲，不过价格再高，也总不至于两颗山桃卖一锭金子吧，这说出去谁能信。”
没等王梁反应过来，李观棋已经从他手中拿过了两颗山桃，放下了一锭金子，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了。
王梁只能默默将金子收好。
李家长子走了没过多久，少年的摊子前来了第一位外乡人，是一位手拿紫色葫芦的醉酒汉子，看他一身的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出手阔绰之人。
中年汉子醉醺醺道：“小子，你这山桃怎么卖的？”
王梁笑了笑，道：“一个铜板一颗，你觉得怎么样？”
汉子顿时就被这话醒了酒，“什么，一个铜板一颗，老子没听错吧！”
少年有些心里发慌，难不成自己卖贵了，要是告诉汉子之前有人一锭金子买了两颗山桃，这醉酒汉子怕不是要跳脚大骂他是奸商。
正当少年有些为难时，手拿紫色葫芦的醉酒汉子，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仙……啊呸，呸呸呸……山桃卖的也太便宜了吧，老子也不是占便宜的人，拿十颗山桃换老子一个承诺，你干不干？”
十颗山桃，换一个承诺？
少年怔怔地看着眼前地汉子，苏姑娘不是说卖给山上人可以让他发财嘛，怎么这外乡人不出钱反而行骗呢，难不成外乡人中也有像看门汉子那样的无赖。
王梁摇了摇头。
见少年如此，汉子顿时不乐意了，“怎么，觉得老子的承诺不值这个钱？你个不识货的大傻子。”
王梁懒得搭理眼前的醉汉，随手从桃堆里拿出一颗山桃朝汉子扔了过去，“呐，给你吃。”
中年汉子接过山桃，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大口，嘴里喊着真甜的话语，这让少年越发觉得眼前的醉汉就是跟看门汉子一样的人，无赖。
吃完之后，汉子擦了擦嘴，然后双眼放光的盯着桃堆，“一个吃了不得劲，再来一颗。”
王梁见状没好气道：“没有了，你有手有脚，要吃自己去摘，就在小镇西边的矮山上。”
说完之后，少年也没了摆摊的兴致，将山桃一收，就往泥土巷子奔去。
中年汉子吞咽了几下口水，朝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恬不知耻道：“还差九个。”
王梁没有回头。
进了自家院子，将山桃放在灶台上后，少年想了想，还是给看门汉子带了两个，于是拿了两颗山桃就朝着小镇东门跑去。
奔至小镇东门时，汉子依旧蹲在地上嗑瓜子。
少年还没有走近，看门汉子就对着少年道：“今日也没有要送的物件。”
王梁有些恼火，“之前不是你说的，每日都有东西送嘛，一连两日都没有，你是不是耍我。”
汉子将瓜子壳重重砸在地上，踏着八面威风的步伐走了上来，“老子耍你啥了，送东西虽然是老子说了算，但有没有东西送，是老子说了算嘛。”
见汉子的无赖架势，王梁懒得再往下说，将两颗桃扔给了汉子，转身就走。
汉子倒是乐弯了腰，“小兔崽子，还有些良心，知道孝敬孝敬本大爷。”
王梁回头，瞪了汉子一眼，“是老光棍。”
被揭了短的汉子瞬间暴怒，朝王梁一把扬了手中的瓜子，只是少年跑的够快。
跑出很远后，王梁回头看了一眼，汉子一遍捡着地上的瓜子，一边骂骂咧咧，距离有些远，少年听的不真切。
王梁长舒了一口气，又跑回家中拿出了山桃继续在言镇街上摆摊。
一直等待到中午，忽然间，少年身体好似雕塑石像一般呆愣在那里，目光如同磨得锃光发亮的铁钉死死的钉在那一脸鄙陋卑劣的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走近摊子，阴笑道：“小子，你这……山桃怎么卖？”
山桃的价值少年当然知晓，只是眼前的这位，与自己有着生死大仇，是将自己视为卑贱蝼蚁般的人，因此少年并不想将这样的机缘双手奉上。
王梁略作桀骜道：“这山桃，你怕是买不起。”
话音落地，中年人心中有些意外，不知是少年对他有敌意，还是少年心中知晓了山桃的价值，但是中年人也算是见识过大天地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卑贱命格的少年唬住。
于是中年人下巴冲着少年道：“你倒是出个价，你看我买不买的起。”
思忖一番后，少年没有开出价码，谁先开出价格，谁就占了下分，市井小巷与这类似的买卖可多了去了，尽管你拿的是稀世珍宝，价格已然开出，对方便会依照你开出的价格再讨价还价，坐地另起价的不是没有，只是小镇不常见。
王梁淡然一笑，道：“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我看了，若是有满意的，就与你做交换，若是没有，你就请便吧！”
中年人在心中泛起了嘀咕，若不是碍于圣人在小镇订立的规矩，在别处，中年人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必定出手抢夺，野狗门怎么来的，他心里还不清楚嘛，都是从小门小派东抢一件西骗一件拼凑起来的，整个上门怕是都难找出一件公平交易得来的东西。
中年人从身上随手取下一块碧玉轻蔑的看着少年道：“这应该够了吧！”
谁知，少年摇了摇头。
中年人眼眸微微眯起，心中道：“若不是山上人不能采摘仙桃，老子肯定把整座桃山都搬空了。”
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古怪纹路的金箔后，中年人拿在手上晃了晃，道：“这回应该够了吧！”
少年依旧摇头。
中年人铁青着脸，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件古朴的匕首，不信邪道：“这下总该够了吧！”
王梁笑了笑，“你身上没有一件我看得上的东西，山桃不卖。”
一脸鄙陋卑劣的汉子大骂道：“卑贱蝼蚁，你竟敢耍老子。”
王梁眼神清澈，冷冷道：“我可没有耍你，是你身上真没有老子看上的东西。”
这一次，中年人没有出手，正如少年所料，人多眼杂的言镇街上，他不敢。
令少年没有料到的是，中年人转变了话锋，转头对王梁狞笑道：“大爷我找到了杨氏母子的宅子了，就在你家隔壁。”
少年只是笑了笑，转念一想，王梁突然开口道：“我家里有山桃王，你买不买，不过要你身上的所有值钱的宝贝。”
听到这话后，中年人停住了脚步，原来这少年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一脸鄙陋卑劣的汉子笑容越发狰狞了，不曾想还有个大添头。
中年人笑道：“要，当然要，你的要求也没问题，不过老子现在就要。”
少年没有表情的回复道：“好。”
没过多久少年就收了摊子，背着一布袋山桃带着汉子往泥土巷子走去。
……
李家大门口前多了一位青衫儒士，此人并未不是小镇的教书先生。
青衫儒士静静等待，直至那位同样一袭青衫的少年走了过来。
青衫儒士开口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想而知，李家对你寄予厚望啊！”
李观棋朝对方行了一礼，言辞儒雅，若吐幽兰沁香，道：“先生过誉了，只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青衫儒士同行一礼，然后笑了笑，盖棺定论道：“此次前来，是代先生收徒，你可先随我回白鹿书院，然后……”
李观棋再行一礼道：“谢过那位先生的好意，不过我已拜入冉先生门下，是先生的弟子。”
青衫儒士言立顿时脸色铁青，按照订立的规矩，儒家在小镇只能带走两人两物，其他人也一样，不过其中的漏洞在于，没有明令禁止两方交易，所以青衫儒士在栖霞山那边花了大价钱换来了可出小镇的青玉牌，为的就是带这位天资根骨非凡的少年出小镇，谁知少年竟然早已拜冉正为先生。
改换门庭一事，虽然有，但是很少，不过言立依旧会尝试，“你可该换到我先生门下，冉正可比不得我先生的学问。”
李观棋笑着摇了摇头，依旧行谢礼。
见对方如此，言立也没了进李家的兴致，转身就离开了。
李观棋在对方走后，进入了自己宅院。
……
泥土巷子内，今日不知为何多了位赤脚僧人，僧人每走一步，所踩之处便有莲花相随，散发沁人心脾的芳香，僧人一直来回踱步于泥土巷子内，好似在寻人，又好似在等人。
看见有两个身影从泥土巷子的另一头正往这边前行时，僧人从另一头朝二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