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刘族老作注礼经只为名
来人是一身素衣的刘馥婉,酒意早已消散的她,遇了左青便倏地红了脸。待左青走近了,只讷声行礼:“见过公子。”
左青见了,笑盈盈地应了,接着侧着低头盯了一眼,调笑道:“今儿可别再饮了,还有故事要听的。”
刘馥婉听了羞意更甚,却也心中暗喜,左公子并未忘了昨晚应承的事儿,只是自己那醉了酒的失礼样子也怕被记着了。
微瞥了眼左青身后跟着的丫鬟,一时耳垂都红透了,轻轻地应声道:“晓得了。”
应完声便怨着今日有些过于热了,直觉着鼻尖冒汗,手里攥了手绢儿又不敢擦,两手绞着手绢儿慌乱无措着,正要鼓了口气告辞,却又听了左青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这才刚起了气,闻言一下便差点岔气。知道左青边上还跟了一个丫鬟,心里是只想逃了,却也只好咬着气回道:“小姐想给秀儿做一身衣服,昨儿都饮……都忘了,方才起了午才想起,便让我再去给秀儿量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圈团起来的绸带,可见上头细细地画了一道道刻。
左青好奇地将其拿了展开来看,绸带长度约莫到左青胸口,带上的刻度有粗有细,相邻的刻度间隔大约是一寸的。看完后左青将尺子又圈了团回去,递回给刘馥婉,问道:“这是半丈长的?”
刘馥婉这会儿也算是缓了劲了,脸上红意稍褪,接过尺子,心里偷偷取笑了左青一下,指着尺子团露着刻度那一面给左青看,答道:“这叫五尺带呢,小格是细刻,长一寸,大格便是大刻,长一尺的。”
左青见她状态好些了,便笑着辩道:“那不就是半丈嘛。”
听了左青找补,刘馥婉嘟了嘟嘴,偷声纠着道:“它就叫五尺带嘛,哪有叫半丈带的。”
说完便觉不妥,登时脸又腾地红了,偷偷又瞥了眼小翠,见她无甚反应,便安慰自己:自己声音这般小,应该是没听见的。
见她又羞红了脸,左青也不非拉凑着她聊了,摆了摆手,道:“快去吧,早些去早些忙完了。”说完踱步便走,只是走着又欣声接着道:“嗯~天气也如昨日那般好,夜里我该还是去赏月的。”
低头快步正要往外走的刘馥婉听了左青后边的话,头低地更深了,也不应声,只是走的更快了。
…………
刘族老在书房桌前坐着,桌上叠了一叠宣纸,单了一张在桌前。握笔枕腕奋笔疾书,一边还晾了几张写完了的,将开本的《礼经通释》压在底下。
勾完最后一笔,顺势将毛笔横收,把笔架在笔搁上。继而托起纸,上下读了,面露得意之色,随后将其展了晾墨。
刘族老点了点压着《礼经通释》那几张纸上的墨迹,确认已然干透了,便叠了收好放在一旁,随后招呼了声。
隔帘后站着的晴儿上了近前,先是行礼将茶放在桌上,再拿起桌上叠好的纸,将其置于书桌旁的书架子上。
这个书架摆在书房最里面,上头只放了十几叠写满了的纸,纸上头尾两段各压了小块长条的镇纸。晴儿从书架旁的托盘里拿了又镇纸,像那十几叠一样,将新放上去的一叠纸用镇纸两端压好,随后接着便退回帘后。
刘族老端杯喝了口茶,像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茶杯放下,回身在架子上拿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将木盒打开,里头躺着一把折扇。将折扇拿出,展开前后看了后再合上,又叫了晴儿过来,道:“去看看青哥儿在哪儿,寻着了叫人回来领我过去寻他。”
晴儿应是,心里却疑惑不解,按道理应该是寻着了便领着过来见老爷才是,怎地反过来了?
虽然多般不解,却也转身便要动身,正待这时,却见门口的丫鬟进来通禀道:“老爷,左公子来了,正坐院里等着呢。”
刘族老听了眼前一亮,拾了靠着桌的木杖,带了折扇负在身后便出了门。
见左青在院中石桌旁的石凳上坐着,刘族老示意左青不用起身,呵呵一笑:“青哥儿坐吧!你怎知我正要寻你呢?”
说罢便上前与左青对坐,将木杖靠着桌放好,拿出藏着的折扇,递给左青,接着道:“我才想了将这扇子给你,公子摇扇方显风度,青哥儿正缺了这把扇子。”
左青赫然,这两日已经是受惠颇多了,当下也不矫情,伸手接过扇子,苦笑着道:“谢过刘族老了,只是这叫我该如何自处呢。”
听左青这般说,刘族老笑着摇摇头,道:“哎,青哥儿既是知崇之弟,那便也是我的晚辈了,长辈给晚辈送些知用的东西,好好收了便是,如何能成了负担呢?”
说罢屏退丫鬟,又笑着轻声道:“左右还是我占了便宜不是?待我百年之后归了寿,还指望青哥儿能护我后辈一些时候呢。”
左青闻言苦笑一声,知晓这只是一个说辞,随后便是一阵感动,将扇子握起,拱手行礼,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族老抬手虚虚安抚几下,示意左青不必客气,随后问道:“青哥儿这会儿来是有甚么事?”
左青闻言便告诉刘族老,自己需要记史的书籍,像是地方志这种,以便熟悉这儿的环境。
刘族老点头应承了,随后叫了晴儿过来,叫她带了人去书阁将左青要的书拿了送到左青房里。
随后刘族老便拉着左青进书房聊了一阵,着重将空书架上放的十几叠纸拿出来给左青欣赏。
刘族老中试前便以礼经作为本经的,这书架上的叠便是刘族老致仕之后精心撰写的礼经注释。这纸上的字只尾指指甲盖大小,字迹工整,点竖横钩极为端正。
问了刘族老才知,礼经本经共十六卷,而书架上作的这些注释,只注了礼经前八卷。刘族老所作的注释主要是讲通过礼经而知,国家之礼当如何,遵礼如何,礼崩如何。如此延伸士族之礼、百姓之礼等等等等。
左青看地一阵头大,看了一阵便将刘族老心血叠了放好。
只是有一点疑惑的便是以前印象中修礼经的那些,都是老学究老古板,但观刘族老这性格又不像是那样的,家中下人们虽然也是礼数极多,但确实是跟自己的刻板印象对不上。
放好后左青也不避讳,直接将疑问问出。
刘族老听了一笑,抚须回道:“我修礼经为利,注礼经为名,天下修五经的学子莫概如此。若真真按着礼经通事,灭私欲而天理明,只怕叫古之圣贤再活了来也做不到噢。”
说罢拍了拍架上的礼经注释,接着道:“我自是没几年好活了,作这些不过就是图一份名。待我去了,景儿珹儿珣儿有注礼经的父亲,知崇有注礼经的老师,无论如何也叫他们拿的出手。”
转头朝左青笑着问道:“青哥儿以为呢?”
左青不再纠结,点头道:“刘族老通透。”
刘族老闻言哈哈一笑,扯着话题聊起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