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似曾相识的照片
徐靳哲拆完石膏刚满一周,他们公司就接了个新项目。作为本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徐靳哲准备动身前往海源开发不久的一个海岛。
看到他走路带跛的样子,栗梓并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去。问及他的贴身助理孙潇时,徐靳哲说孙潇还要留在这边帮他看项目,这次就不和他一起过去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深思熟虑,栗梓打了一通电话给李主编,请了一个月的假。
栗梓带的东西不多,就三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的化妆品。
七月,正是海源最热的时候。
一下车,温热的海风吹了过来,空气中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栗梓痛苦地捂着脸小跑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椰树下,试图找个阴凉的地方来躲避毒辣炽烈的阳光。
她的皮肤白是白,就是不经晒,时间长了会紫外线过敏,到时候不止是脸又红又痒肿的跟猪头一样,就连身上也不能幸免。
跟在她身后的徐靳哲,适时地把头上戴着的遮阳帽取了下来,贴心地为她戴上,他拉开电脑包把提前准备好的防晒衣拿出来递给了栗梓。
有了帽子和防晒衣的遮挡,栗梓顿时舒心了不少,这下她也不至于会被晒得太惨了。
海岛上的生活平淡中透着朴实,早上能看见从海平面上刚刚升起的太阳,你能在一天中亲眼看着它的升起和落下。早上,火红的朝阳随着时间攀升到蔚蓝的天际发光发热;到了下午时分,它的热度和光辉慢慢降下,不再那么令人感到炙热,那时可以借着斑斓的余晖踩在绵密的沙子上尽情漫步;到了夜里,碰到睡不着时,还可以带上手电筒在四下无人的空荡海滩上抓螃蟹玩。
徐靳哲一般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夜里还要赶图,好几次栗梓半夜醒来时,都能看到他伏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修改着计算精密的图纸。
明明时代在不断的更新进步,图纸的绘制完全可以在电脑上完成,可作风古板的徐靳哲依旧喜欢拿着铅笔和尺子,一点点的在崭新的纸上进行绘制,当他拿着尺子去丈量图纸上的每一个地方时,脸上都会不经意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徐靳哲告诉她,只有当他拿着铅笔和尺子在纸上作图时,他才会感到真实。
换做其他人,会觉得徐靳哲这种做法是多此一举。
可在栗梓眼中,他多此一举的做法潜藏着不同的意义。不用电脑绘图,而采用纯手工绘图,是徐靳哲对建筑事业的无限热爱的体现,也是他对这份崇高事业的追求。
现在能亲手在纸上绘图的建筑设计师,少之又少,有时打着灯笼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
大抵,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喜欢在繁复的生活里,找寻真正的自我。
昨天晚上,栗梓兴致勃勃的拿着手电到海滩上抓螃蟹,一抓就抓到了十点。那会儿海风又大,贪凉的她又跑到礁石上坐着吹了会儿海风,没想到今天一早起来就感冒发热了。
栗梓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热贴,嗓子干的快要冒烟了。她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找水喝,结果脚刚落地就听到了徐靳哲紧张的声音。
“怎么下来了?”徐靳哲不悦地眉头一蹙,快步走了过去,打横抱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又拉起衣袖给她擦了擦沾了灰的脚底板。
“我口渴。”栗梓低眉顺眼的撇着嘴角,无力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徐靳哲,仿佛只要徐靳哲再多说一句,她就能哭出来。
望着栗梓委屈的样儿,徐靳哲轻叹一声,先出去洗了个手,又进来帮她倒了一杯水。
接过水,栗梓咕咕几口就喝完了,那模样像极了渴了几百年的大水牛似的。
而徐靳哲则轻缓地帮她拍着背,生怕她呛着。
栗梓把一滴不剩的空杯递给了徐靳哲,顺便竖起食指,狡黠地笑着说:“再来一杯。”
徐靳哲脸上虽略表嫌弃,但还是身体诚实的又给栗梓倒了杯水。
眼看杯中的水快见底了,徐靳哲悠悠地说道:“你继续留在这儿,我怕你身体吃不消,要不你先回爸妈他们那边住一段时间,等我忙完就来接你。”
栗梓一怔,瞳孔微微放大,喝水的动作都僵住了,她垂下手,眼神决绝地望着徐靳哲,半晌才愣愣地说:“我不去。”
“听话。”
“我说了我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还记得么,你说的三个月,现在快过去一个月了。”
“知道了。”
两人似乎陷入了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中,谁都不愿意认输。
“那我明天陪你去打针。”徐靳哲面色凝重的看了栗梓一眼,哑然笑了起来,他妥协了。
下一秒,栗梓凝重的脸上也重新绽开了笑颜。
幸好,他没有态度强硬的让她走。
隔天,在徐靳哲的陪同下,栗梓不仅挂了水,还打了个小针。现在走路,腿脚都不利索,肌肉那块疼得不行。
“你看看我俩这样儿,一个左脚不行,一个右脚不行,合起来不就是两人三足嘛。”栗梓一瘸一拐的向徐靳哲走去,看着徐靳哲的腿,她不由得打趣。
徐靳哲被她的话逗笑了,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接连着挂了三天水,在徐靳哲的精心照顾下,栗梓的病好的差不不多了。
怕大病初愈的栗梓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徐靳哲索性带着栗梓一道去了工地,偌大的工地上,无数建筑材料分类堆杂在一处,有的地方打好地基,已经开始浇筑了。
徐靳哲问工地上的领头要了一顶安全帽,然后稳稳当当地将帽子扣在了栗梓的头上。
徐靳哲拿着印刷好的图纸,照着图纸上的位置,一处一处的仔细视察,连一个死角都不放过,栗梓跟在后面,头上顶着大太阳,不一会儿全身都是汗。
徐靳哲倒显得劲头十足,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疲惫的迹象,他耐心的和工地上的工人们交谈着,嘱咐他们浇灌各个地方时的事项,又叮嘱他们搭支架时一定得注意安全。栗梓站在他身后,目光出神地看着他,看着他上下翕动的薄唇,看着他眼中不断闪烁的光彩,这一幕幕都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认真工作的他和在家无所不能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徐靳哲交代完各项事宜,朝栗梓那边看了一眼,见她目光温柔且呆呆地看着他,他心头不由得一暖。
徐靳哲对工头微微颔首,工头若有所懂的点点头,恰合时宜的举步离开。
空荡的建筑工地上,耳边充斥着叮铃哐当的机器和浇灌车发出的刺耳声响,而徐靳哲却满含微笑的朝栗梓走了过去,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他每往前一步的脚步都显得分外轻盈,走到栗梓跟前时,他看到了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徐靳哲站定,从容的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他微微俯下身望着晒得满脸通红的栗梓,拿着纸巾轻柔地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他笑着问:“累了么?”
“还好,你呢?”栗梓莞尔一笑,双唇不自然的抿紧,她垂在两侧的掌心,都开始微微冒汗,一颗躁动的心在胸腔里雷鸣,随之而来是她两颊的红晕越发明显,没想到素来脸皮厚的她也会因为徐靳哲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而害羞。
看满脸通红,不时直喘气的栗梓,徐靳哲有些担心,连忙抬手覆到她的脑门儿上,“中暑了?”徐靳哲的眉头一下紧蹙起来,语气也跟着紧绷。
刚刚营造好的浪漫氛围,瞬间被徐靳哲直白的三个字化为了灰烬。
“没没没。”栗梓心慌地推开他的手,撇过头无奈地闭起了眼睛,嘴里小声的说着什么。
这人是对浪漫过敏,还是浪漫杀手?
徐靳哲的手停在半空中几秒,片刻他才木讷的反应过来,他看着栗梓脸上微妙的表情,尴尬的收回了手,然后假装的附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回去的时候,徐靳哲带着栗梓一起去了菜市场。
栗梓默默地跟在徐靳哲身后,看着他谦逊的和年轻的菜贩们还价,要是遇到老奶奶、老爷爷他连价都懒得讲,二话不说直接买,也不管菜新不新鲜。
栗梓想帮忙提东西,徐靳哲都不给她机会,让她安心待在他身边就行。
下厨自然也是徐靳哲的事,栗梓跟咸鱼没什么区别。
回来后,她就安心地躺在沙发上,用徐靳哲的平板看综艺节目,看到好笑的片段或段子,她就按下暂停,然后穿着拖鞋,兴冲冲地抱着平板跑到厨房和徐靳哲一起分享。
看了会儿,栗梓笑也笑够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她关掉综艺,打开应用商店犹豫着要不要下个游戏玩,看着满屏幕琳琅满目的小游戏,栗梓虽然心痒痒的,可一想到这不是她的私人物品,也就没随随便便的乱来。
退出界面,栗梓看到了屏幕正中的相册,不知怎么的她想点开看看。
栗梓抱着平板走到厨房门口,见徐靳哲正在做蒜蓉虾球,她犹豫了会儿,嗫嚅道:“徐靳哲,我能看看你的相册么?”
徐靳哲回过头来,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栗梓回到客厅,盘腿坐在沙发上,把平板放在腿上,然后点开了相册,里面存的大部分都是徐靳哲的设计图,她一张一张的认真翻看着,返回时,栗梓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顶角,照片哗啦一下全翻到了顶页。
在众多的照片中,栗梓独独看到了和徐靳哲微信头像八分相的那张照片,她心头一紧,酸涩的感觉在喉间开始肆意疯长,她不安的点开那张照片,整张的照片豁然出现在她眼前。
照片上方,清晰的显示着日期,日期显示是:2018年10月20日。
不可否认的是,照片里的阴影侧脸,的确是个女人的侧脸,放大了看照片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浅浅的水印。
这个水印,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栗梓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她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水印,大概过了两分钟,一些早已尘封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这个水印是祁悦月当时为了防止被他人盗片而找人专门定制的logo。
她依稀记得,在2018年,酷爱摄影的祁悦月重新入了一台单反,那会儿正值她快要过生日,所以祁悦月就吵着闹着非要给她拍一组照片。
栗梓表面上虽然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心甘情愿的去拍了。
当时拍摄的那一组照片中,的确有拍过她的侧脸,而且还从各个角度拍了不少张,其中不乏仰面垂发的。
眼前的照片像一团飘渺的迷雾,叫嚣着笼罩在她面前,由不得她再去刻意忽视。
看着照片里的侧脸,栗梓讷讷地拿出手机翻开相册。
她颤着手找到那组时过境迁的照片,将它们一一仔细比对,从拍摄手法看,均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更碰巧的是,她照片上的日期也显示为:2018年10月20日。
日期、水印、拍摄手法如出一辙。
栗梓断定这张照片里的人是她,可她为什么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而这张为什么会出现在徐靳哲的相册里?
无数的疑问向她砸来,压得她头疼,栗梓垂目揉了揉太阳穴。
为了搞清楚照片的事情,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用蓝牙把照片传送到了她的手机上,然后在徐靳哲呼喊声中关掉平板,踩着拖鞋到餐桌前准备吃饭。
栗梓划了口米饭,声东击西的旁敲侧击:“徐靳哲,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徐靳哲一愣,迟疑的端着碗,半晌摇着头说道:“没有。”
这下轮到栗梓傻了,她恨铁不成钢的握紧了筷子,愤懑的很。
她光速的吃完饭,拿了张纸擦擦嘴,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坐在床上,栗梓还在骂骂咧咧的吐槽徐靳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都在他平板里看到她的照片了,他居然还说什么事儿都瞒着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相信男人的话,就是给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