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风云突起
池德彪摘下头上戴着的破旧的黑尼毡帽,一声冷笑,用官话夹带着方言说:“是我,没想到吧?你当我是瓮囝(福州方言:傻子)唻?那天在北峰岭,我就认出你了,你个小赤匪,‘狸猫换太子’是吧?卡溜(福州方言:玩)这,我可能当你老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吴二柱猝不及防。这时,池德彪已从黄包车扶手处退了出去,和吴二柱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吴二柱想一招制敌,但他与池德彪现在的距离,让他难以施展拳脚,况且,跟他铐在一起的丁诗咏还成了他的累赘。吴二柱正考虑着应急之策,忽然,一阵“叭嗒叭嗒”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何进五带了几个手下匆匆跑来。何进五将吴二柱两人拽下车来,推至墙角,让手下搜身。一名助手将丁诗咏对襟衫内的挎包用匕首割断,将包内物品抖落了出来,交给了何进五。
何进五看了看那几份材料,奸邪一笑,拿着一支勃朗宁手枪比划着吴二柱,说:“好你个吴二柱,还真是赤匪啊!你以为自己穿上了老虎皮,我就当你是自家人啦?!”
吴二柱说:“何长官,误会,我就抓了个证人。”
何进五一脸凶相,说:“少废话,带走!”何进五手下两人便一左一右架起吴二柱和丁诗咏。
吴二柱一掌将两人推开,说:“这是台江双尸案的嫌犯,你们不能带走!”
何进五瞪起眼珠子,怒骂道:“你个小赤匪,不知天高地厚啦?!”说着,便挥拳重重打了吴二柱几拳,几名手下也跟着上来对吴二柱一番拳打脚踢。两人被打倒在地,吴二柱把身体翻转过来,用躯干护着丁诗咏,任凭何进五一干人等拉拽踢打。何进五恼羞成怒,用厚重的皮鞋又狂踢了吴二柱几脚,一把扯过吴二柱的衣领,用手枪顶着他的脑门,吼道:“再给我臭硬死扛,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吴二柱嘴角流血,说:“开枪吧,不开枪你不是好汉!”
这时候,就听得炸雷一声断喝:“住手!”却是关达仁。关达仁一个箭步抢在了何进五身前,一拳便重重打在了何进五的腮帮上,左手又一记勾拳,打得何进五一番踉跄,险些跌倒。关达仁指着何进五,怒骂道:“反了你的,这是没把我的人当人是吧?!”
何进五擦着嘴角的血痕,指着吴二柱,争辩道:“他、他,他协助绥署通缉要犯脱逃。”
关达仁扶起皮开肉绽、满脸青肿的吴二柱,抖了抖两人手上的黄铜手铐,说:“你他娘的没长眼吗?这是抓还是放?”关达仁眼中带着杀气,一把揪着何进五衣领,又说,“记住啦!我手下的人,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轮不着你来教训!”
何进五口中应着“那是,那是”,便躲到了一旁。
“还有你!”余鲜一把拎起躲在一旁的池德彪,“叭叭”搧着大嘴巴子,说,“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助纣为虐,残害忠良,`心间生毛毛’(福州方言:胸口长毛。喻人心狠手辣)。”
池德彪躬着腰,诺诺连声:“打得好,打得好,小的知罪了。”
关达仁朝一旁的手下摆了摆头,便有两名男子打开了吴二柱的手铐,又扣在丁诗咏手上,一左一右押走了丁诗咏。关达仁燃起一支烟,慢悠悠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人,我带走了。欢迎到我办公室喝茶,其他的,免谈。我这人就这鸟脾气,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何进五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说:“长官教训得是,在下记住了。”
众人没有注意到,就在关达仁点烟的档口,何进五悄悄将一摞材料掖进了后裤带里……
回城的路上,吴二柱凑到关达仁身边,说:“关哥,谢谢啦!”
关达仁“哼”了一声,说:“没把你打死,算你命大。”
吴二柱笑笑说:“好在你们来得及时,哎,关哥,你们怎么知道我这里……”
关达仁拍了拍吴二柱脑袋,说:“没教过你嘛?线报。有了线报,就能让你耳聪目明。”
回到局本部后,祝迎春组织人马对丁诗咏进行了初审。初审的结果是,丁诗咏因台江双尸案案发当日已被保密局福建站软禁,不具备作案时间。丁诗咏在供述中坚持认为,女友许秀香是死于谋杀,而非与房东互殴致死,女友家境殷实,不会因一笔小钱而与房东大打出手。女友许秀香的公开身份是“宏达贸易公司”的会计,实则是这家公司的报务员,出事前,这家公司丢失了一本密码本,许秀香遭受了严讯,女友对此愤愤不平,曾于案发前一日,向丁诗咏哭述过自己的遭遇,两人遂萌生了脱离苦海,避祸他乡的念头……
审讯结束后,祝迎春问了问吴二柱的伤势。吴二柱憨憨笑着,仰着脖子说:“没什么事。”
祝迎春拍了拍吴二柱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表扬了一句:“不错,干我们这行的,先从挨揍学起,能扛多重,你就能走多远。”
吴二柱说:“长官教诲,我记住啦。”说着,便把三根金条从兜里掏出来,交给祝迎春,说,“丁诗咏塞我口袋里的。”
祝迎春把头转向郑良,问:“没提嘛?”
郑良翻了翻笔录,说:“只字未提。”
祝迎春说:“好,入账。”
郑良把身体向祝迎春一侧倾了倾,压低了声音说:“大账还是小账?”
祝迎春瞪起眼珠子,说:“这个还用我教你嘛?弟兄们两个月没领薪水了,你不知道啊?!”
郑良笑起来,应了声:“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