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坠落

    万家灯火若长明般焦黄中熠耀着白炽色光芒，在幽咽泉流似的唢呐声低吟浅唱的那一刻起，原本温暖柔和的碎光溃散到一无所有，阴冷中弥散寒气的银钩长悬墨帛之上。

    苏轻杳循着唢呐响声的来源看去，在学校那个方位，并且距离其越来越近。

    “等等，”她低声自言道，“那上面是来源！”

    在学校一座古老历经沧桑的钟塔上方，正构造着造着一座木石交相累叠，苔石互相依偎的古城。

    这所古城的范围若以钟塔为圆心向外划的话，大致有几十里的直径，它是如此的宏大古朴，仿佛沉眼水底静谧缄默的遗失之地。

    苏轻杳从那中心看到自己身后十几里远的乡野村庄，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分。但她并未想却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此地不宜久留，搜完物资直接跑路。

    窗上破碎的玻璃，在阴暗中倒映着千千万万个她，轻杳转身便要进入身旁的一家商铺，可在这刹那间，她无意地瞥到了那成千上万不一而足的身影。

    那些零落纷杂的碎片霍然聚向一点，而后又如石击涟漪般荡向四周。

    那破碎棱镜中的倒影们聚合成了一个面容。

    那是昔日残失了一只眼眸，撕咬了几根手指的自己。

    镜中的轻杳双手扶住脸颊，她的面部如雪泥般煞白，鸿爪般的血红脑浆留下深刻烙印，眼眶无比空洞，而绯红血液又为其添缀了别样色彩。

    手指凹凸不平的咬断面上不断蠕动着粕白色的腥膻蛆虫，这一刹那蛆虫们连带着她脸庞上的皮肉一同颤抖起来。

    窸窸窣窣的吵闹声在碎镜之后传出，紧接着这些碎片从窗架上跌落下来，在地上稀哩哗啦干脆地碎成齑粉。

    紧接着，被血色濡染的万千红衣褴褛自这空框的中争相攀爬而来，苏轻杳见状把手在身前一挥，空灵如山泉击玉般的冷冷声在红色纸人身体内奏起，而后它们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协奏中被时间与空间的记忆切成不可计数的碎片。

    《记忆中的往昔》这本福音书使轻杳的战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自然不可与之前仅有《蠕蠹》时同日而语。

    对此轻杳并未沾沾自喜，因为在她身后赫然立起一面虚化的墙壁，这面墙凭苏轻香的实力来说是不可能击碎的。

    “退路被封死了，淦！”

    她暗骂一声，随后顺着这阴暗无光的街道向学校前行，她每每向前踏出一步，身后的墙壁便后进一步跟来。

    天幕上凭空建起的古城宛若枯木的阴云，不知何时散去，而苏轻杳宛若长河上的一叶轻舟，身后是滔天巨浪敦促着她无止地前进。

    隐匿于两岸商铺内的呜咽声击打着苏轻香的神经，使她感到压抑与吊诡。

    与这呻吟哭泣声一同前来的是无止无休的喷呐之音，袅袅音绝，如丝绸般萦绕于苏轻杳身伴。

    路灯完全泯灭于黑暗之中，唯有的光彩是来自上空古城斑斓的色彩。苏轻查顺着这条长街来到了与记忆里那个噬梦相重合的学校。

    她静立于这所学校门口， 熟悉的场景使她不自觉地思念起流萤来，她的眼眸中不觉已勾起那银白色的少女。

    “流萤，哦，对了，小萤还在来着。”她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袋，自嘲地一笑，随后在胸口翻出那张绘画着小萤的纸扉。

    然而，当苏轻杳打开它时，却发现，这仅剩一页空纸。

    “小萤……”她咬了下唇，随后眺望向学校之内，喃喃道：“你去里面了？”

    [大抵是，我与外界联系有限，这次不辞别而别抱歉了]

    墨青字迹挥毫于她的眼前，是小萤对她的留言。

    “没事，”轻杳轻扬嘴角，随后迈入了阳森森的学校。

    马上去找你。

    唢呐之音三日不绝一般，如同春雨雪霁一样霍然声同雷鸣。

    学校之外滔天迷雾疏卷而来，灰色的尘土吞云吐雾掩盖起破碎的窗绮，哺育着东红若血的衣纸褴褛。

    这一切对苏轻杳来说都太熟悉了，那一切的依始，关乎她来到此世的源头，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并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了。

    没错时过境迁，这场梦境也并非是昔时的噬梦，现在它可改变现实空间，将现实空间改构入梦，其名——盈梦。

    苏轻杳边走边观察四周情形在路途之上，有着成百上千的学生死一般沉眠睡在地面，他们身体皆被金黄似雪花的微小蠕虫所啖食，现已是面目全非，只能依稀辨出性别。

    对此她并未驻足，而是径直向梦中那间教室走去，她要做的，是回到梦中。

    一雪当日之耻。

    “虽然概率并不大，”她抬眼望向天穹，赤红朱阁与翠绿轻纱交织于长街，鱼龙翔舞人声蜩螗，无不使那古城焕发生机。

    “如果没有入梦，那我便登上你这地方。”

    静谧的操场上空蓦然鸣响一阵钟声，此时苏轻香已来到教室之内，不出所料的是教室内没有流萤半分身影。

    她来到后排靠窗的座位上，此时一名同学正用着鲜血淋漓的手掌黏在窗户上手舞足蹈，它朝颈扭转半圈，用着空洞的深红眼眶注视着苏轻杳。

    “你来了，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