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宰杀
潮湿肮脏的地面污水横流，黑暗中柳色的灯盏在不停扑朔着闪耀。
光线打在苏轻杳身上，让他瞳孔溃散扩张。
他一遍又一遍地抬起屠刀，又一遍又一遍地施力放下。
邦邦！
他行尸走肉般的剁着木板子上骨肉相连的猪肉，眼里没有丝毫神情。
数十具猪尸悬挂在他身旁，它们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便掉在工厂房梁上以长度够得到地面的绳子悬挂风干。
这是一所屠宰场，苏轻杳是这里唯一的屠夫。
不舍昼夜运输的传送带将血肉凝紫的块状物送到他的面前，将先前的猪肉运走。
如此重复着乏味的工作。
瞬息绽放而又凝滞的血液溅满他塑料制的工作服，眼看时候不早了，他生疏地脱下双手上戴着的肮脏手套，而后却又娴熟的将传送带关闭，接着将粗糙生茧的手在裤上摩挲两下子。
这使他身体一凛，动作瞬间停止。
“嗯？为什么我刚才会愣一下？”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神经兮兮了，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着气想到，能得到这样一个高薪工作已是不错了，我难道还奢望什么舒适吗？家里老婆孩子还在被催债，我难道要像懦夫一样在这里苟且偷安。
想什么呢，我。
他走起踉踉跄跄的步子，顺着贯穿这个屠宰场的传送带，步履蹒跚地走向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大型绞肉机。
根据工作时间表，自己该将猪肉绞成肉泥了。
他登上七阶铁架台阶，这样他才能够的打绞肉机的巨口，才能使猪肉陷进它獠牙里。
他推动连接着绞肉机的拉杆，巨大的猛兽嗡嗡地吼叫起来。
它连带着阴沟里坐等吃食的耗子附和着吱吱狂叫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从怪物上面的嘴里飞出来，对于这时是它们喜闻乐见的，即使是被人唾弃的边角料它们也会觉得如山珍海味般美妙。
在绞肉机上虫下的锈红石裂的肌肤欢叫雀跃，轰鸣的噪声伴其共舞于阴绿聚光灯下，苏轻杳将一具猪尸卸下勾锁，使尽浑身解数术将它搬进绞肉机胭紫色的磨牙利齿之内。
一套动作完毕后，苏轻杳身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这不可能是猎肉，这内怎么会这么轻！这种疑惑使也小然，一股疑悬的迷雾拢罩他的心头。
绞肉机仍在不停歇的嗷叫，像是未哺的雏鸟在向父母嗷嗷呼喊。
嗷嗷待哺的饥饿呼喊声将魂不守舍的苏轻杳拉回，后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他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怀疑这不是猪肉，一些扭曲的思想在他脑海中理所应当地烙刻下来。
苏轻杳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随后在重复动作，将猪尸搬到绞肉机里。
脚下是小老鼠张着嘴巴，垂涎欲滴地望着高高在上的机器，等待施舍怜悯。
苏轻杳在闲暇之余向下一看，与耗子对视起来。
他觉得这耗子就是自己，他在这所无人问津的工厂里等待着老板给他丰厚工资，老鼠在脚下等待着丰腴的肥肉。
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轻杳自嘲的冷笑，将绞肉机关闭，顺着传送带上铺满的肉泥望去，具具倒挂的猪尸像是林立树木，挡着他的视野。
而后，苏轻杳将传送带上的肉沫挑下去丁点，施作怜悯，他不觉得这是在同情老鼠，他是在同情他自己。
他走下阶梯向着下一个调料区踉跄走着，途中不过几十米，可周围的一切确实天壤之别。
梦幻色彩所化的气泡慢慢在他悬浮升起，泡影里投射着他扭曲搞笑的身形，他动作是何等的笨拙僵硬。
他气急败坏地将气泡戳破，径直走向泡沫深处。
一个巨大的泡沫机器在他眼中出现，对方十分安静，它在等待着苏轻杳。
后者靠近机器，将双手放到不断外溢的泡沫之中，流水浸没粗糙有力的双手，给予他一丝温柔体贴的安抚。
他感觉心理被医愈了一番，脑海中的星河皓月相互凭借着一缕青丝相接，它们诚挚邀请苏轻杳前往，它们欢笑着露出笑脸，眼里莹莹发亮的皮肤上刻满了轻松愉悦。
可这种感觉宛若白驹过隙，瞬息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随着这种舒适感烟消云散，他将传送带上的猪肉不论残次完好一同充做美食佳肴倒进泡沫中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于指尖，任凭你如何触摸也不过徒然。
等待了大抵半小时，苏轻杳眼皮已经合上不知多少次了，他猛然睁开血丝遍布双眼，疲惫憔悴早已爬满他的皱纹。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瘦弱，脸上的皮肤贴在骨头上，使人触摸到就觉得已是碰到骷髅干骨。
这种异样却又真实的触感让他打了一个冷颤，他将布满血丝的眼球不断在眼眶里打转，扫视着目之所及的事物。
随后他将手伸到密密麻麻的泡沫里面，溅开的浮华浮沫飘零在他焦黄色的脸上，使他感到舒适十分，他露出惬意快慰的神情，表达起自己的欢悦。
时间到了，我应该可以偷吃一点吧，毕竟我都饿到皮包骨了。
他将一滩肉沫捞出，放到嘴旁贪婪地吸食起来，像是长时间置身荒漠的旅人时隔多天第一次见到水一般。
馨香之气馥郁，如同茶叶无风自散的茗香，即使是陋巷深处只要略微一嗅，便使人垂涎三尺。
将手中捧着的肉沫吸食殆尽后，他得陇望蜀地俯下身子趴在平整光滑略有起伏泡沫的汁液上明火执仗地喝起汤水。
略有几分粘稠的汁液下腹，他便感觉肚子的饥饿被填满消除几分。
反正这所工厂只有我一个人，带走一些应该没事吧，他想到了在家中任劳任怨的妻子与天真烂漫的孩子，于是他私下决定将一些食物外带，若是相安无事就变本加厉一下。
……算了，还是带一点点让他们尝尝鲜较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