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好想找个人让我发芽
“你不用和我解释。”席舟城轻声说。
“我不是和你解释，我自己想说不行么？”
沈涿京冷冷地扫过旁边的席佯，没成想这小子竟直接抱住了他的腿，开口便是哭音，
“我不知道，是我哥教我这么做的，他想讹钱。”说完又看着梁景南，哀求道，
“梁总，我还想演戏的，我……”
席佯现在看出来，沈涿京并非和自己差不多的等闲之辈，这几个都不是他能惹的。
他便拿席舟城当挡箭牌，反正爸妈养了他这么多年。
席舟城听了只觉一阵恶心，他强忍着吐意跑出了门。
他跑过了红绿灯，在那座大桥上蹲下来。
心里一阵反胃，他不确定自己吐不吐得出来。
突然他察觉到后背似乎是有一双手在上下舒缓他的症状。
他不回头看，直觉那是沈涿京。
果然，一个明明没有相处多久却让席舟城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舟城哥，请我喝酒吧。”
席舟城皱眉下意识想拒绝，却听见沈涿京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这时不同刚刚那般沉闷，席舟城觉得或许是外面有风的原因，竟把他的声音吹亮了，沈涿京还是那个有着少年影子的人。
少年是一种感觉，但也可以成为一个特例。
“喂，你说你玩腻了，那总得把那顿欠的酒还了吧。”
席舟城顿了顿，想起还有那顿酒，脑子一热，开了口：“去我家。”
沈涿京笑得眼睛弯弯的，里面似乎还流淌着泉水，快活地答应了下来，“好啊。”
席舟城站起来转身看他，发现他今天竟也穿的和平时一样休闲，若不是刚刚的沉闷环境，他身上竟全是一种少年气。
沈涿京还是蹲着，戴着口罩，仰头望他。
席舟城心头痒了痒，没忍住在沈涿京头上挼了两下。
要揣回兜的时候却被沈涿京握住了手腕，刚刚清亮的眼睛，外边似乎还透着些红，分明是恳求的声音，听得却让人有些难受，“舟城哥，再摸摸，可以不收手吗？”
席舟城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水汪汪的，像小狗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席舟城鬼使神差地想说，“我不收手。”
可他还记着那些事，它们像利刺一样，席舟城嗓子有些干涩，沉声道：“不摸了。”
到家的时候，酒已经被席舟城喊人送了上来。
沈涿京的房子是独栋，席舟城的自然无法和他比。
在这个地段和城市，以席舟城心理医生的薪水，能买这样一间套房也是非常不错的。
他们喝酒的时候没有说话，就这样喝了几杯，明明不久前还在包间发生过那样的事，可他们谁都没提。
席舟城不想提席佯，他无法相信弟弟会是那样。
他忽然想起那时在综艺节目里，宋煊问他，有没有想过有一个弟弟。
他垂下眼眸，鼻子有点酸。
之前那次在后巷碰见被梁景南带出来的喝醉的沈涿京时，他蹲在青石板的墙边，也有些想吐。
那天他没有喝酒，只是不停地抽粉玫瑰。
沈涿京后来问他为什么不抽万宝路，他没说，其实是因为他刚开始抽万宝路的时候没由来蔓延出一股悲伤。
那天，他的爸妈竟给他主动拨了一个电话，寒暄问暖是有的，但很快便是一个又一个的请求。
要他打钱，他答应了。
听说他要进娱乐圈，要他带着还是一个小演员的席佯去认识一下大人物，他拒绝了。
这个圈子鱼龙混杂，他不敢保证席佯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而他也没有义务做那么多，他很累了，一个人赚钱留学，
他没道理还要保证弟弟的前途光明，荣华富贵。
于是，他那拿着他钱的爸妈骂他忘恩负义，骂他活该失忆，说他之前认识的人就是这样被他吓跑的。
“哥哥，你别哭。”沈涿京把手抚上他的脸颊，接住了那颗从他眼角落下的泪，在指腹间捻了捻，然后放进嘴里尝了尝，对他轻轻笑道：“哥哥，甜的。”
席舟城扯动了一下嘴皮，想笑，他想说，眼泪怎么会是甜的呢。
怔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沈涿京竟然还尝了他的眼泪。
“很苦。”席舟城有些麻木地说。
他没有甩开沈涿京的手，甚至打心底里有些贪恋。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不堪入目。眼前这个人这样骗他，自己却还不是很讨厌他。
沈涿京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和桌上排放的酒瓶，心里一阵抽疼。
他小心翼翼为他擦着眼泪，席舟城说眼泪很苦，但他真的尝出了甜。
他想席舟城大抵很苦吧。
他观察着房子，是个套房，装修还不错。
他想席舟城的父母应该是不会给他出国留学的钱的，学费应该是他自己挣的，在他什么也不记得的情况下。
他要摸索着自己之前对学习的记忆，选择了心理学作为主修，沈涿京不敢想象席舟城这一路走得有多么艰难。
他的舟城哥又是多么坚韧。
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失忆了，把自己都给忘了。
那五年，席舟城也是空白一人。
他试探着抱上了席舟城，发现他并不抵抗，更紧地裹住了他。
席舟城的下巴无力地抵在他的肩上，沈涿京能够感受到肩上落下的湿热。
他手抖着拍着他的背，一边不忍他落泪，一边又哄着：“舟城哥，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就像是开启闸门的一把钥匙，沈涿京感觉到肩上的湿意更重。
席舟城忍着哭腔，声音有些模糊，语气带着些自暴自弃，“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真让人喘不过气。”
他离开沈涿京的肩，又喝了一瓶酒。
沈涿京没拦他，只说：“喝多了头疼。”
席舟城笑笑，沈涿京每次看见席舟城笑，眼里总带着一种炽热烫人的光，可这次却是无神的。
他扯扯嘴角，眼泪又落了下来，“这世界好烂，我好想找个人让我发芽。”
他又小声重复着喃喃道：“只是，只是发芽而已。”
沈涿京很少看见席舟城这样无措的样子，像一个孩子，却又不是一颗糖果就能哄好的。
他心底发酸，开口道：“舟城哥，那我们一起发芽，好吗？”
沈涿京想，他于那沉静腐烂的土里生长，大家都说沈家那块土，如何肥沃诱人，可他却觉得窒息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