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胜利
地铁车厢内，空气凝固成令人窒息的沉默。昏暗的灯光下，谢睿和苏芷目不转睛地盯着趴在地上的申枫，他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有微弱的呼吸，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冰冷的地板反射着微弱的光线，映照出申枫苍白的脸色，那双原本充满活力的眼睛如今黯淡无光，仿佛被恐惧吞噬殆尽，只留下无尽的空虚。
他们亲眼目睹了申枫在游戏中的挣扎，那是生命垂危的本能，那是一场无休止的噩梦。申枫就像一只困兽，在死亡的边缘疯狂地挣扎，却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知道，这个游戏并不仁慈，它将剥夺所有人的希望，将他们逼入绝境，然后，再用无尽的折磨将他们吞噬。
谢睿紧握着苏芷的手，指尖泛白，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无法理解，为何这个游戏如此残酷，为何要将人逼入绝境，为何要让他们经历如此痛苦的折磨。
“他……他怎么了？”苏芷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紧紧地抓住谢睿的手臂，寻求一丝安全感。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她害怕看到申枫就这样消失，害怕失去这个在绝望中陪伴她的人。
谢睿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申枫，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迷茫。他无法理解，为何这个游戏如此残酷，为何要将人逼入绝境，为何要让他们经历如此痛苦的折磨，他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滋味。
就在这时，侧门缓缓打开，一道深红色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数十条深红色的触手，如同饥渴的蛇群般，从门缝中涌出，迅速缠绕住申枫的身体，将他牢牢束缚。
触手如同红色的藤蔓，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紧紧地吸附在申枫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那些吸盘仿佛拥有生命，疯狂地蠕动着，如同无数个血盆大口，试图吞噬申枫的血液和灵魂。
申枫的身体在触手的束缚下剧烈地颤抖，他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这无形的枷锁。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仿佛看到了死亡的降临。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却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微弱的哀鸣。
尽管如此，申枫依然毫无反应，他如同一个动力耗尽的玩具，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触手将他拖走。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迷茫。
这与之前那个歇斯底里地挣扎到最后一刻的特拉洛克相比，显得既虚幻，又单调。申枫的沉默，仿佛已经预示了他的结局，他就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留下一道短暂而耀眼的轨迹，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谢睿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但他实在难以直视。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申枫在游戏中的种种画面，那个少年，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就这样消失了，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恐怖的游戏中。
当谢睿再次睁开眼睛时，门已经关闭，申枫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地铁开始剧烈地颤抖，广播声再次响起。
【被淘汰者，‘申枫’是变异者。】
【当前比分。变异者0，幸存者2。】
【所有变异者已被淘汰。】
冰冷的广播声，宣告了他们的胜利。他们成功了。结束了。这场噩梦般的游戏，终于结束了。
谢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疲惫地靠在墙壁上，双腿无力地瘫软，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们赢了。”他轻声说道，“正义，获得了胜利。”
然而，喜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片刻之后，地板开始剧烈地摇晃，仿佛地震来临。
“啊！”苏芷惊恐地尖叫，她紧紧地抓住谢睿的手臂，试图稳住身体。
谢睿也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一跳，他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他回头望去，发现车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裂缝中，无数条深红色的触手如同狂舞的蛇群般涌动，试图将他们吞噬。
突然，整个地铁，像夕阳一样，染上了一层深红色。这红光迅速扩散，吞噬了视线中的一切，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啊……”谢睿看着这熟悉的景象，心中充满了疑惑。一场游戏结束后，胜利者才能看到的壮丽景象。所有事物都像被红莲花般的火焰包裹，绚丽至极。
然后，门，缓缓打开。
第六个车厢、第七个车厢，直到通往第八个车厢的门，全都敞开。
尽管，任务还没有完成。
这直观的景象，无需多想。
逃离。
谢睿毫不犹豫地抓住苏芷的手，带着她，朝着出口跑去。即使在此过程中，脚下的地板不断颤抖，似乎随时会破裂崩塌，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在摇晃的车厢中穿行，尽管谢睿想加快速度，但脚踝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只能尽量保持平衡，避免摔倒。
啊啊啊啊——
闭塞的空间中，无尽的回声萦绕。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撕裂般的尖叫，咆哮般的怒吼，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
谢睿回头一看，发现第一节车厢已经彻底崩塌。裂缝间，外面密布的肿瘤和触手等恶心的东西，正如同洪水般涌入车厢内部，将一切吞噬。
第二节车厢，也很快被卷入这场灾难之中。
“被卷进去，绝不是什么好事。”谢睿在心里想着。
他决定将苏芷带到后面，实际上，把苏芷带到后面这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快走。”他催促着苏芷。
“知道了。”苏芷回答道。
这些疑问以后有时间再解答也不迟，现在，最紧迫的是，逃脱。根据崩塌的速度，追上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但这速度未必恒定，可能会在某个节点，突然加快。
就像，在活体生物的体内穿行。
摇晃，起伏，震荡，喧闹。
谢睿差点撞上左边的墙壁，幸好苏芷及时抓住他，使他重新找回平衡。
他们终于，来到了第八个车厢。
正前方的门，敞开着。
本来是铁路驾驶员的驾驶室，现在，成了通往外界的出口。
门的另一边，笼罩着一层不透明的红色薄膜，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刚要迈步，苏芷却突然抓住了谢睿的手。
“等一下。”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穿过这里就真的结束了吗？”
“当然结束了。”谢睿回答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
面对他疑惑的反问，苏芷却焦虑地摇了摇头。
“你玩的那个游戏，结束后会怎样？”她问道。
“就结束了啊，还能怎样？”谢睿感到不解。
“不，不是。”苏芷说道，“我想问的是……”
轰隆！
可怕的巨响，从身后传来，第三节车厢，已经卷入崩塌的浪潮。
他们还有充裕的时间。
但那恐怖的景象，太过压迫，让人无法忽视。
苏芷看着那不断蔓延的黑暗，咬紧了嘴唇，问道：“逃出去，真的就结束了吗？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
谢睿一时语塞，他终于明白了苏芷的意思。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逃脱这里，是否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逃脱？
但按照游戏设定，答案是否定的。
逃脱，并非真正的逃脱。
死亡，也并非真正的死亡。
曾经有位名人曾经说过“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算结束”，在《死亡追逐》这个游戏的世界观中是适用的。
因为，这里，没有“结束”。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还有下一局的存在。
《死亡追逐》游戏的特点是，每局游戏结束后，都会开始新的游戏。这种结构与世界观有关，其设定如下。
《死亡追逐》中的万恶之源，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一个极其恶毒的家伙，一个真正的变态。像这样的恶毒之徒，最喜欢的就是人的绝望和恐惧，以及，给予希望再打入绝望的折磨。
这个变态，设计了这个游戏。他不断让人们看到希望的曙光：完成最后的任务，或是淘汰所有变异者后，就能脱离这地狱般的地方。
但，即使幸存者逃脱了，他们也会在某个地方，与某些人、某些怪物，再次开始新的游戏。届时，幸存者的记忆，几乎会被抹去，只在开始新游戏时，有模糊的既视感，或是携带一些莫名其妙的技能和物品，再次在另一个地狱中徘徊。
即使使用钥匙，从紧急出口逃生，结果也一样。
《死亡追逐》。
这个家伙为了无限的绝望、永恒的恐怖和无尽的希望折磨，打造了一个蚁狱。
苏芷惊恐地问道：“到底会怎样？真的结束了吗？这就是结局吗？”
谢睿犹豫了。
是否要告诉她冷酷的真相，还是，讲一个无从负责的谎言？
拖延时间，也不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无数的纠结中，一个像是失误般的回答，脱口而出。
“结束了。”谢睿说道。
“……结束了？”
“对，就这样结束了。只要出去，就行了。”
他没有撒谎。
这个游戏，确实到此结束，离开，也不算错。未知的未来，和显而易见的崩塌，在这两个选择中，最坏的选择，显然应该避免。
是的，尽管隐瞒了部分真相，但他，没有说谎。
他没有撒谎。
不能那样做。
瞬间，苏芷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那是一种带着悲伤和无力的微笑，或者，更像是在哭。那是一张谢睿从未见过的面孔，所以，他不知道，其中包含的是什么情感。
时间紧迫。
背后是汹涌的破灭，前面是情感的波涛。
他们被夹在其中，进退两难。
沉默了一会儿，苏芷缓缓开口，说道：“结束了。”
她的语调，与刚才明显不同。颤抖停止，变得平静。
“知道了。”
啊啊啊啊！
崩塌的浪潮，已经吞噬了第六个车厢。
说完这句话，苏芷点了点头，果断地迈出了步伐。
谢睿也跟了上去，他们并肩前行，朝着那红色的薄膜走去。
奇怪的叫喊声，还有巨响、更多的巨响。间歇传来的尖叫和惨叫，如同来自地狱的哀嚎，在车厢里回荡。
谢睿忽然想到，这声音，就像是所有在这游戏中牺牲者的哀鸣，集合在一起。
虽然没有确凿的依据，但他就是这样感觉的。
窗户，砰然碎裂。
金属结构和座椅，被压扁，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彻底破碎，如同被巨兽撕碎的玩具。
不知哪里发生了短路，电火花的声音，不时响起，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不远处，一场空前的灾难，如同炼狱般咆哮。
而他们，则相反。
仿佛被隔离在所有喧嚣和混乱之外，只剩下奇异的寂静，在他们之间流淌。
这种寂静，在面对出口的红色薄膜时，也未曾改变。
先开口的，是苏芷。
“喂。”她说道。
“嗯？”
“谢谢。”
虽然不知道她在感谢什么，但谢睿没有多问。
但他回答了。
“感谢的话，以后请我吃顿好的吧。”他笑着说道，“别再是炸串、炸鸡和鸡蛋灌饼这种东西了，给我来点像样的。”
他故作抱怨地说着，苏芷也露出了苦笑。
“嘿，炸串、炸鸡和鸡蛋灌饼怎么了？”她反问道。
“哇，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的命就值这点东西吗？”谢睿说道，“做人，不能太廉价了。”
“最近零花钱有点紧啊。”苏芷无奈地说道。
“那就是你的事喽。”
在轻松的对话中，他们穿过了红色薄膜，仿佛穿梭时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红光瞬间笼罩了整个视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苏芷说道：“好吧，作为回报，你也……”
你也。
这记忆，成了最后，所有感官，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