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洪流来袭
深秋的江南与杏花时节又有大不同，枫叶如火，金黄的稻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桂花盛开，飘香四溢。
一辆马车停在了时锦坊前，环儿掀开马车的帘子对车上的陆时也说：“十爷，咱们到了。”
透过帘子可以看见陆时也半张白皙的脸，鲜红的唇，青黛画的细眉，显得格外的艳丽和明媚。
陆时也搭上环儿的手朝时锦坊走去。时锦坊是坞州最大的丝绸铺子，有成衣也有纯绸布，平民百姓也能找到物美价廉的布料。
时锦坊的布料一流绣工更是没得说，甚至他们的步摇也独树一帜，深得富贵人家小姐的青睐，更是皇家丝绸的供应商之一。
四年内，陆时也已是时锦坊的资深会员，店内掌柜刚看到陆时也便急忙上前迎接。
“十爷今日怎么亲自到店，如有需要小的吩咐人给您送到府上便是。”
掌柜走到陆时也跟前，浅鞠了一躬，距离陆时也上次来店已隔了半年之久，她今日身着软蓝轻罗云锦裙，一举一动之间裙摆步步生花，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双肩，宛若月中仙子。
自四年前第一次见过，便叫人不能忘。
“孙掌柜还是这般热络，好久没出门了，今日刚好来看看。”陆时也笑着说到。
孙掌柜点了点头，转头吩咐小二将近日的好货拿出来给陆时也选选。
果真都是上品，陆时也拿起一支缠枝钗花步摇细细观看，粉白的海棠花中间点缀水红的花蕊往下坠着四条璎珞流珠，想必步履轻盈间步摇也会玎玲作响。
看罢，又将这枚步摇放回。这步摇虽精美无比，但让她想起了陆若芙，她最爱带着些步摇，走路铃铛作响，仿佛十米开外就要宣告她的到来。
美得太过招摇。
一侧头便看见一旁的环儿和青蕊正欣喜的看着黄蓝织锦柔纱裙，这裙倒是显得灵气十足。
“掌柜的，这件纱裙按照她俩做一身，再帮我做几件稍暖和的粗布襦衣，送到缥缈阁。”
一旁的环儿和青蕊听见笑开了花，陆时也每年都会给缥缈阁内的下人们做衣衫，但在时锦坊内买还是头一次，想必近日赚了不少钱。
掌柜的应到便让小二给一旁的丫鬟们量尺寸去了，陆时也在店中等着。
“不好了，不好了，发洪水啦！快跑啊！”街上的行人纷纷朝城内跑去，边跑边吼叫，街两侧的人纷纷探头往外看，听闻发洪水都往楼上跑去。
“十爷，姑娘们！咱们往楼上去，快！”掌柜说时迟那时快，将店内的顾客全都往三楼上带。
刚上楼便听见打雷般轰隆隆的声响，惊得小姐们花颜失色。
陆时也从三楼窗户往外望，坞州本是依河而建，在城最边处有一大江流经，也就是距时锦坊不过五百米，在夏日汛期水流格外湍急，但早在五年前当地知府张印上位之时就已兴修水利大坝，现在怎么还会发洪水呢？
江水如一道吃人的黄线袭来，随即涌入各个小河道，小河道根本就支撑不住如此湍急的水流，洪水拍岸激起一丈高，将岸上来不及跑的孩童吞噬在洪流之中。
失去孩子的母亲惨烈的吼叫让人听的撕心裂肺，来不及悲痛，被丈夫一把拖着逃跑。
不久整个坞州都泡在白茫茫的大水里，洪水持续吞噬着，直到整条街都变成了滔滔大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了官府捕快的叫喊声，大家才敢下楼。
河水已经淹没了整条小腿，环儿，青蕊还有陆时也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边走去。
官员们还有一些百姓男子自发站了出来，沿着原先的河道边人肉拉出一道墙，避免行人踩空落入河中。
掌柜的还有小二们也自发加入人肉隔墙中。
陆时也三人搀扶着往缥缈阁走，平静下来的水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纸、笔、衣衫……
还有官员们打捞的一具具尸体，尚在襁褓的婴儿，三岁大的还拿着拨浪鼓的孩童，十四五岁踩空不慎跌入水中的花季少年，正值不惑的一家之主……
岸边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让人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不知走了多久，她们才回到缥缈阁。一楼都被浸泡在水中，所有人都在二楼等着陆时也她们。
“十爷！”一楼掌柜胡四小步朝她们跑来，好在人都没事。
缥缈阁在坞州城中心位置，离江水有一段距离，且缥缈阁规格大又高，不少来不及跑的百姓都纷纷往缥缈阁里躲避。
“呜呜呜…”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在小二身旁哭着。
胡四叹了口气，悲痛地对陆时也说到：“她母亲护住她，自己走河边，实在是来不及了，被洪水卷了去。好在，我们把小孩扯了回来。”
陆时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天灾无情，人类的力量太过于渺小了。
“快！往里躲躲！”一捕快模样的男子，牵着几个衣衫都被打湿的孩童往缥缈阁里带，陆时也朝她们走去。
“官爷，这些孩童是……”
“阁主，近处只有缥缈阁又高又大，这些孩童都和父母走丢了，能否暂时在此处落个脚？对了，我是衙门的林捕头。”林捕头焦急的说到。
“当然可以！缥缈阁至少能容纳近两百人，房间也有二十余间，如若有需要，尽管往缥缈阁来。”
林捕头两手抱拳朝陆时也鞠了一躬，没想到传说中悍妇，竟是如此有义气之人。
陆时也赶紧招呼着小二，丫鬟把孩子们带去房间换身干衣服。好在一楼淹的并不严重，提供吃食也是没问题的。
县衙内空无一人，只剩张印和他的师爷。
“天要灭我啊！”
张印急得左右踱步，据现在这个情形来看，死伤人数早已超过官府能力，江边数百家人流离失所，就算让城中富贵人家伸出援手也是远远不够的，难道都要让他们成为流民吗！
更何况，巡抚张回刚离开坞州半日，想必此时是瞒不住京城那位了，这乌纱帽岌岌可危。
“急有什么用！看此事下来的人是谁，若是我们那位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身边的师爷却比张印更显威慑力，眼睛微微虚起，眼底的狠意，让张印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