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气一转，其气乃散
第二天收拾得当，三人驾车来到了亳州中药材市场，一进市场大门，三人都是第一次来，有点吃惊，真是太大了，药材是琳琅满目，各种档次品种可谓是一应俱全，这要是全都逛一遍，没有两三天功夫根本逛不完，不过对于他们仨来说有的是时间，都跟无业游民差不多。
周平和金玉俩人四只眼睛都不够使的了，东瞧瞧西看看，不一会儿俩人眼睛都看花了。
‘老师，您来这儿准备买什么药材啊？’
‘你听说过安宫牛黄吗？’
‘恩恩，知道啊，您要自己配药吗？’
‘我操，三儿，这安宫牛黄被传的可神了，我还花了高价买了三丸呢，四十多万一丸，你能配出来？’
‘差不多吧，只不过安宫牛黄是瘟病派的药，药方出自温病条辨，南派各家的安宫牛黄也各有些微小的不同，其成份都是出自本草纲目，明代李时珍那部药典，我所学是经方派，以神农本草经为药典，以我所学，安宫牛黄里的很多药，都可以用神农本草经里的草药来取代，效果应该是一样的，但是价钱却可以便宜到人人都吃的起。’
’老师，您具体给讲讲。’
’行，咱们去外边抽根烟，歇会儿。’
三人来到外边，点上烟，空青继续讲道。
‘首先安宫牛黄绝对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仙丹，说白了只是滋阴去热而已，只能针对热症，如惊厥、中风、昏迷、脑出血、脑膜炎等等吧，都是纯热症引起的。不同的是，有的加重了一些活血化瘀的成份。
拿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为例子，其主要成份牛黄、犀牛角，这指的是水犀牛角，不是旱地的犀牛，麝香、珍珠、金箔、黄芩、黄连、栀子、冰片、郁金，还有雄黄和朱砂。
除了朱砂、麝香外，其他药的药性都是苦寒的，苦入心，寒降热，在神农本草经里，有很多这种药性的草药，很便宜，效果一样，比如犀牛角价格很贵，作用就是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但是同样的功效，使用生地黄和玄参，价格就便宜的不得了。
金箔和珍珠粉说是定心安神，本来就已经有朱砂了，其效果比珍珠和金箔强百倍，根本就没必要加，这里最贵的药就是麝香，天然麝香至少五十万一公斤，就算是一克老百姓也根本用不起，但是现在有人工麝香，虽然效果不可能跟天然的比，但是也不会差太多，价钱也就五六万一公斤，而且用的剂量很小很小，半克都用不到。
要是天然的用量更少，也就圆珠笔尖里那个圆珠子那么点就足够。虽然名字叫麝香，但实际上味道奇臭无比，而且味道穿透力特别强，小指甲缝那么一点的天然麝香，半个药材大厅都能闻到。
话说回来，西医和瘟病派，人家会挣钱啊，像我这样给人看病，就是看一辈子，也不如人家西医和南派的看一年挣得多，再说人家自古都是给达官贵人看病，师承一般的，不怎么入流的才会沦落到给老百姓看，开一大堆药，乱枪打鸟，反正钱得先挣到手。’
‘哦，原来这药材里边的水份也够深的。’周平惊讶的说。
‘是啊，不然怎么能让你这样的有钱人，愿意花高价买呢。’空青挖苦周平说道。
‘这还不是得怪你，那么多年不跟我联系，害我花了那么多冤枉钱。’
‘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了啊，嘿这去哪讲理去啊？’
说到这儿，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师，这次您来主要想买什么药材？’
‘买几克麝香和朱砂。’
‘那您买人工麝香还是天然的？’
‘周大老板在，当然得买点天然的了，不然咱们就给大老板跌份儿了，你说是不是啊，周老板？’
‘那可不，我那一丸药还四十多万呢，还在乎这几克麝香吗！’
三人说笑着，又走回药材大厅，继续逛。周平就专门买补药，什么红参、高丽参、阿胶，还要买鹿茸和鹿角胶，空青乐着问周平。
‘你到底是想壮阳啊，还是想永远萎靡不振啊？’
’怎么啦？什么意思啊？这鹿茸鹿角不是壮阳的吗？’周平不解其意的问。
‘是，是能补肾阳，补督脉，但是你不知道吧，这鹿角你要是不小心放在你裤裆边上了，你可就壮不起来了。’
‘啊？是吗？还有这说法？’
‘不信啊，那你就试试吧。’
‘得得，我还是信你吧。’说着，周平把鹿茸和鹿角胶给商户退了回去，然后问空青。
‘那你说我该买什么啊？’
‘听说过天雄吗？听这名字你能联想到什么啊？’
周平和金玉听了，会心的一笑，然后相互点点头。
‘明白了吧，这是最强的，没有比它更强的了。不过，不能多，也不能直接用，直接泡酒也不行。’
‘那怎么用啊？买多少合适啊？’周平问。
‘你这体格，买个六克就很多了，那个是有剧毒的，必须用天然蜂蜜，蜜炙或煮也行，你太笨，还是用蜂蜜水煮容易，你用三寸口的碗儿，满满三碗水，加半碗蜂蜜，把天雄放进去一起煮，煮成一小碗的量，然后你把天雄扔了，留下药汤，可以直接喝，也可以用甜酒酿或者纯粮食酿造的酒，你温酒的时候，把这药汤倒进去一些，喝几杯都行。明白了吗？’空青斜眼看了周平一眼。
‘明白了，明白了。’周平有如获至宝的感觉。
‘老师，您说天雄有毒，那要是不小心中毒了，怎么办啊？’
‘还是我徒弟能问到正点上，附子、天雄、乌头，是同一种植物，因为采摘的年限不同，所以分别起了三个名字，都有毒，年限越长，毒越大，但是超过五年的就没什么用了。解这三种药的毒，都只需要用远志煮水喝就可以了。’
‘哦，我记住了。’金玉点着头说。
‘平哥，你知道，人中了毒，是什么感觉吗？’空青问周平。
‘那不电视里演过吗，疼痛难受，口吐黑血。’
‘你说的是毒性发作之后，记住了，不管是外伤中毒还是吃东西中毒，人的第一个感觉都是麻木。’
‘哦哦哦，麻木，知道了，一会儿，我再买点远志，万一喝完那个觉得麻木，我好也有解药。’
三人逛了一天，连一个大厅都没有逛完，准备回酒店休息，明天继续逛。晚上空青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清真饭馆，三个人去吃饭。
刚走进饭馆大厅，迎面过来一男一女，个头都不高，俩人都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个没留神，那个男的正撞在空青的肩膀上，翻过神儿来，赶忙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空青客气地说道。
听见空青说话，那个男人抬起头，仔细看了看空青。
‘哎呦，你不是蒋空青吗？’
空青看了看那个男的，也觉得有点眼熟。
‘你是？’
‘哎呀，你小子贵人多忘事啊！五年前，伊拉克，石油公司。’
‘奥，对，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医务室的刘峰吗？’
‘对对，就是我，真没把我忘了，蒋翻译官。’
‘你们认识啊？’周平问道。
‘认识，我们在伊拉克一起工作了三年。‘
’哦，那正好，碰见了都是缘份，我们这儿都饿着呢，要不，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周平问刘峰。
‘这是我大哥，周平，生意人，他叫金玉，是我一个小兄弟。’空青接过话茬说道。
‘哦哦，都不是外人，蒋翻译官跟我也是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位是我的徒弟兼同事，小赵。’刘峰也做了一下介绍。
周平让服务员找了一个宽敞的包间，五个人进了包间，围坐在餐桌前，然后告诉服务员把店里最好吃的，最有特色的饭菜都来一份，好茶来两壶。
这个饭馆上菜的速度还挺快的，十几分钟，菜就都端上桌子了。
‘刘峰，你们要不然再吃点儿，咱们边吃边聊。’
‘行啊，我们俩遇到点难题，没怎么吃都，这下看见你了，这难题就能解决了，我这心敞亮了。小赵，这事能解决了，你也别发愁了，跟着再吃点吧。’
刘峰跟空青是同年同月出生的，生日就差了几天，刘峰稍微大了一点。刘峰端起茶杯说道。
‘我家就是亳州的，在本地开了一个中医诊所，今儿能在家门口碰见蒋翻译和周大哥，还有金玉小兄弟，真是缘份，大伙敞开吃，这顿算我尽地主之谊了。’说完一口把茶水喝了。
‘刘，刘峰兄弟对吧，敞亮，我就喜欢跟敞亮人交朋友。遇到什么难事儿了，直说，别客气。’周平也跟着干了一杯茶。
‘好嘞，谢谢周大哥。蒋翻译，那我就跟你说说了啊。’
‘你说吧，别蒋翻译蒋翻译的叫，都过去的事儿了，叫空青。’
‘行，行，空青兄弟。说来啊，我这诊所也开了几年了，生意也挺好，我是既有家传也有师承，空青兄弟知道，在伊拉克时，咱俩也没少因为瘟病派和经方派吵架，虽然每次都吵得面红耳赤的，可咱俩这关系到越吵越好，这就叫君子和而不同，对吧，空青兄弟。’
‘嗯，对，你说正事吧。’
‘瞧，你还那样，没变。说正事，说正事，四天前吧，我的诊所来个病人，四十来岁，说不出话来，听他爱人说这种情况已经有半年多了，之前是能说话的。喉咙有点溃烂，吃东西都费劲，这儿的天挺热，但这人还穿着厚一点的长衣长裤，风扇空调都不敢吹，脉象沉迟微弱。我这一看，不是什么大事，就给开了五付祛湿驱寒的药，没想到今儿下午，那个病人来了，我一看心里一哆嗦，病人一点好转都没有，反而更严重了，腹部还出现疼痛了。’
‘病人的职业是什么？’空青问刘峰。
‘嗯，是个老师，对吧，小赵？’
‘对对，是老师。’
空青没说话，点上一根烟，琢磨了一会儿。
‘刘峰，金匮要略里有这么一句话，大气一转，其气乃散。你怎么理解的？’
‘啊？我想想，大气就是人体元气也叫宗气，包含营卫之气，其循环流通不畅，会得气分病或水分病。难道他得的是气分症？’
‘我说说我的观点，你当个建议。’
‘嘿，几年没见，你还变谦虚了，之前你可不这样啊，我还是喜欢你直来直去的性格。’
‘首先，元气是营卫之气，我也赞同，人体内气血循环就靠它。但宗气是胃气的根本，你们都可以用左手摸摸自己左乳房乳晕下两指处，那个地方有脉搏跳动，也叫宗气脉，如果不跳了，必是死症。’
‘真是啊，我摸到了。’金玉惊讶的说道。
刘峰也摸到了，小赵是女人，不好意思摸，周平摸了半天也没感觉到脉动。
‘空青，我怎么摸不到啊？’
‘你手太粗了，皮糙肉厚，触觉差。’
‘哦，哦，我还以为自己得病了呢。’
‘胸为阳，腹为阴，阴阳大气一转，指腹部阴气上到胸部，胸部阳气下到腹部，循环不止，所以正常人胸部是清凉的，腹部是温热的。
大气一转出问题会导致气分症或血分症。如果阳气停在胸部不动，上焦就是胸闭骨以上的部分会燥热，人会心烦燥渴咽干咳喘，体现出全是热症。
反之，阴气停在中下焦腹部的位置，腹部就会很寒凉，导致腹部坚硬，如盘子一样。刘峰，你想想，如果阴气长时间停留在胸部，会怎么样？
你刚才描述那个病人的症状是不是受风寒的症状？他肯定不会太想喝水，想喝水时也必定想喝热水，由于被阴气隔断了，热水喝下去就变凉水了，导致水湿加重，下边是热的，上边是凉的，就跟在火炉上煮开水一样，水蒸气不断往喉咙上去，而且水汽到喉咙就变凉了，东西在水里浸泡长时间后，会不会腐烂？
再有，你说他职业是个老师，那肯定得上课，长时间讲话，自然会伤气，自己也不知如何补气，道听途说的乱吃一些东西，用脚想都知道，现在所有人听得那些，什么抖音上，快手上，以及周围的人说的全都是你们南派滋阴补阴那些，当然你们是主流吗，操控着。’
‘空青兄弟，你就直说吧，我这个，跟你比，确实自愧不如，你就别绕弯了。’刘峰有点着急了。
‘你着急干嘛啊，记得我跟你聊过张锡纯吗？’
‘啊，是聊过，不过没往心里去啊。’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没事儿看看徐灵胎和张锡纯的医书，先抛开南派北派的成见，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很不错的医生。你们那些上海沈氏女科，温病条辨等等的医书，我还会经常看看呢，有些内容确实也挺不错，我也会借鉴。
算了，说这个病人吧。张锡纯的升陷汤知道吗？’
‘听说过，我就说你有办法，小赵记着点啊。’李峰还挺激动。
‘没说完呢，你明天让患者去你诊所，如果症状没变，你就用升陷汤，但是剂量要加一倍，而且再加一味党参，别为了赚钱给人家用人参，到不了那份儿呢。不过以我的推断，明天他的症状会变。’
‘为什么？那会变成什么样啊？’
‘从易经上推算，逢五就会有变化。你用的那些去风寒外加滋阴的药，一定会把他胸部的阴寒逼到腹部去，明天大概率，他的腹部会变得坚硬如盘子一样。’
‘是吗，要那样怎么办啊？’
‘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经方，不是你们瘟病的，用不用你自己掂量办。’
‘你就说吧，不然我也没好办法。’
‘如果变成我说的症状了，你必须用桂枝、生姜、麻黄、细辛、炮附子、炙甘草、红枣，剂量可以用你们南派的，但是效果不会很好，我就说这么多了。’
‘足够，足够了，我这就感激不尽了，又跟你学了一手，我得敬你三杯。’
刘峰给空青敬茶三杯，然后起身热情地招呼大家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