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其实，害死何愉的不是我
赖红旗醒了。
他蹲在角落的阴影里，头很低，露出稀疏的头顶，他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要把人缩进尘埃里，缩进阴暗里。
松垮的肩背偶尔抽动一下。
开口的时候，声音哑的厉害。
“那个人说，痴呆的人是不会被关起来的，而且就算被关起来，不正好如了你的意，随你的愿吗？”
他当时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死了，痴呆的儿子无人照顾。
所以这些年他拼命的跑车，想给儿子多留点钱，又给隔壁的老邻居塞了点钱，让他帮着每个月交点水电煤的费用。
他在冰箱里买了很多馒头，还有速冻食品。
开始教儿子如何使用煤气灶。
痴呆的儿子或许知道了点什么，学的很用心。
有那么一刻，他都想放弃了跟那个记者合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连鸡都没杀过，更何况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他下不去手。
可有一回他出车，痴呆的儿子估计饿急了，险些把家给烧了。
他下定了决心。
与其让儿子在外面受罪，还不如送他进去，好在里面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湿。
他朝那个记者要了何愉的照片。
他把照片放在儿子的面前。
“天赐，这是姐姐。”
这句话他重复了无数遍，痴呆儿子慢慢也习惯了。
姐姐，姐姐的叫着。
赖红旗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在训狗，或者是一种动物。
时间到了。
他早早把车开到巷子口，然后借机去上厕所。
儿子被留在车里。
他躲在一旁看，看到儿子在看到年轻女孩时露出的笑，嘴角流着口水，一直叫姐姐，姐姐。
一脚油门下去。
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女孩像是破败的风筝高高飞起，重重落下。
有鲜红的血染红了地面。
周围人声嘈杂。
林修缘走的时候，赖红旗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嘴里重复着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从赖红旗家出来，路过一株银杏树，树叶金黄随着风飘落，将附近的一小方地染成了金黄，不知不觉已经入秋了啊。
一阵风吹过，有落叶落在了林修缘的肩头。
贺徊双手插兜，走了一段，见落叶依旧在他的肩上，于是伸手帮他拂去。
“去见见那个罪魁祸首！”
林修缘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又去了庄百舸的家里。
男人的家应该是新装修过的，家具大半新，欧式的装潢风格，小三室的房型，有一间做了书房和健身房用，一间堆了杂物。
大门微微敞开着，里面很乱。
在他们来之前，应该有人来过，打杂或是偷抢一番？
贺徊凝神听了听，走到主卧的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出来吧！”
庄百舸愣了片刻，察觉站在柜门外的人不是炸他，于是扒开了大衣从里面钻了出来。
男人二十七的年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只是此刻的他有些狼狈，嘴角有伤，眼镜也碎了半边，“你们是谁？”
“你一个人住？”
林修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庄百舸小心翼翼的觑了他一眼，见说话的是个长相乖巧的年轻小帅哥，胆子自然也大了起来，他刚想站起来，却被贺徊一脚踹翻在地。
“谁tm让你站起来的。”
“你这样的人只配跪着说话！”
庄百舸整个人飞了出去，身体撞在一旁的墙上，疼的他哀嚎了起来。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在贺徊冰冷的眼神里，端正跪好。
“是，我一个人住。”
林修缘又问，“未婚？”
庄百舸冷笑一声。
“现在的女人多现实啊，你没房没车没钱没地位，谁愿意嫁给你。”
林修缘不理他的抱怨，继续提问。
“你为什么要害何愉？”
要知道说服卫家还有赖家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还会暴露自己，他想不明白庄百舸的动机。
庄百舸呵呵的笑了两声。
“我好不容易从小镇里考了出来，上了一流的大学，原本以为会留在大城市里，可那些人不识货，他们都狗眼看人低，后来，我回到了这里，准备大展拳脚。”
“可是这里的人一样，一样的没眼光，我可是高材生，他们居然拿我当助理。我发誓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这些人将来看到我，都得主动跟我打招呼。”
“在医院遇到庄家夫妻，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要创造出一个惊天的大新闻。”
“我成名的机会来了。”
“我打听到他们的儿子需要换肾，真是天助我也，我知道农村人的执念，还有他们的想法，于是我偷偷跟踪他们，让我了解到他们还有个女儿。”
“我原本想让何愉上电视的，不管是认还是不认，不管是捐还是不捐，一定会有爆点。”
“可这个女人却不愿意。我只能改变策略，我替庄家夫妻想了办法，刚开始他们不干，可后来却是他们主动找的我。”
“那天我无意间搭了赖红旗的车，通过聊天我知道了他的情况。我兴奋极了，这就像困了，有人给你递枕头一样。”
说到这里，庄百舸的眼睛瞪的溜圆，满脸涨红。
“其实，害死何愉的不是我，是她的亲生父母，是赖红旗，他们为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不惜拿别人的孩子来换。”
“而且，一个人的命救回几个人的命，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林修缘听不下去了，他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任何人的命都是无价的，这一点像你这么自私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打完这一巴掌，林修缘匆匆离开，等到了楼下，掌心还有些发麻。
贺徊跟在他身侧，撇了撇嘴。
“就这么走了？”
林修缘揉了揉手心。
“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的。”刚才的情形一目了然，“而且他是单身，没结婚。”
贺徊勾着唇角。
“呦呵，开窍了！”
林修缘白了他一眼。
“我有眼睛，有自己的判断。我在卫父的梦境里看到庄百舸说他的女儿需要眼角膜。既然他没孩子，那么需要眼角膜的自然是别人咯。”
两人边走边说，路过一家奶茶店。
贺徊转身走了进去。
点了一杯奶茶。
“冰的！”
林修缘好奇的问，“干嘛只点一杯？”
贺徊垂着眼睛，看到他红红的掌心。
“我不喜欢喝这些。”
等拿奶茶的功夫，贺徊坐在一旁的休息区。
过了会儿，林修缘捧着一杯奶茶，小口的喝着，掌心的滚烫在冰凉下透出一丝舒爽，他将另外一杯递给了他。
“给你点的果茶，不甜，解渴的。”
林修缘看着他，眉眼弯弯，唇角弯弯。
贺徊无奈。
接过奶茶。
又在林修缘的催促下喝了一口。
是桃子味的。
混合着茶味，清清爽爽，丝丝润滑。
“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