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去了,它进去了
夜。
无星无月,连一丝风都没有,闷热异常。
男生宿舍4栋藏在最里面,后面挨着一片小树林,小树林比别的地方要高点,估摸是当初盖楼的时候,泥土堆积出来的“小山”,后来直接种上树,现如今成了海城大学里颇为有名的幽幽林。
是情侣约会必去的地方。
排水渠旁草木旺盛,蚊虫成群,又因为天热,闷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忘了晾在洗衣机里闷了一夜的衣服,酸臭难闻。
林修缘亦步亦趋的跟在贺徊的身后。
贺徊突然停了下来,他直直的撞上了他的背,男人的背坚硬如铁,林修缘揉着被撞的鼻子,“那东西来了?”他顾不得数落贺徊,紧张兮兮的四下看了看。
昏黄的路灯映着树影,暗影幢幢,不知名的虫子啾啾的叫个不停。
“到了!”
贺徊掐指算了算,面色稍显凝重。
因着他说的一句自求多福,现在又一脸正色,林修缘胆子小,后背一阵发凉,他伸手想要握住什么,可却抓了个空。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受周围的变化,全然没留意刚才贺徊故意歪了歪身体。
“喵”
一只肥硕的黑猫从草丛里窜了出去,吓的林修缘一把挽住了贺徊的胳膊,大叫着。
“什么东西?”
“鬼啊”
男人的手死死的圈住了他的手臂,半边身体都贴了过来,他闭着眼睛,大吼大叫,显然吓的不轻。
贺徊扯了扯嘴角,用力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天生极阴的体质,最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就算再害怕,看了十多年,也该习惯了吧。
怀里一空,林修缘睁开了眼睛,为了不影响贺徊干活,改而牵住了他的衣角,“你胆子真大啊!”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
他一紧张,就絮絮叨叨个不停。
贺徊回头瞪了他一眼,“闭嘴!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威胁奏效,林修缘捂住了嘴巴,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深夜。
密林。
他看着贺徊将混着他血的朱砂洒进了塌陷出来的水坑里,水坑里的水呈泥黄色,挨着宿舍楼的那边露出了长满青苔的地基,砖块在夜色泛着幽深的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修缘没忍住,开了口。
这一回贺徊倒是没瞪他,“我家祖传干这行的。”
“道士?”
“和尚?”
“尼姑?”
林修缘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小心的觑了一眼贺徊,见男人神情专注的盯着前方,口中念念有词,不觉松了口气。
要是他一怒之下真的把他一个人丢这里了。
他估计得活活吓死。
“天师。”
贺徊念完后缓缓的吐了两个字。
林修缘默默念了起来,“天师?贺天师?有你这么年轻的天师吗?”
水坑的周围堆满了褐色的泥土,泥土中夹杂着无数的树木的根须,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条条长长的蛔虫,周边还有些饮料瓶,塑料袋等垃圾。
话音落,林修缘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静。
太安静了。
安静的有些异常,像是在梦里一样,空旷,死寂。周遭的那些虫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左右一看,周遭都融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连一丝光都没有,唯有他手机的手电筒照出了水坑这一小片的地方。
他咽了口吐沫,“她来了?”
贺徊低低的“嗯”了一声,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水坑里的水面。
原本平静的水面,有浓浓的如墨汁一般的东西在疯狂涌动,汩汩的像是翻腾的开水。
林修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膝一软,要不是贺徊伸手扶了他一下,他已经瘫软在地了,他呢喃着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厉鬼!”
贺徊食指中指并拢,夹在指缝中的符箓随着他的动作,登时便笔挺了起来,像是薄薄的铁片,他单手一扔,符箓便稳稳的插进了泥土里。
他的动作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四道符箓按着东南西北的方向立在水坑边的泥土里。
待最后一道符箓入地,有肉眼可见的暖黄的光缓缓升起,继而化作一个倒扣的圆钵,将水坑笼盖住。
黑色的雾气化作无数的触手疯狂的冲撞着暖黄的结界,并伴着尖利刺耳的尖叫声。
林修缘捂着耳朵,眼前的场景颠覆了他这么多年的认知,此时震惊多过于害怕,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半天都没闭上。
黑雾里有一张张痛苦的脸在挣扎,在咆哮。
贺徊轻笑一声,“你不是喜欢叫吗?也让你听听别人是怎么叫的?”
林修缘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可见他神色自若,也跟着稍稍放了点心。
“谁喜欢叫了。”
他小声的辩解着,毫无力度可言。
“呔!”
一声厉喝,犹如佛音灌耳,那些令人不适的尖叫声瞬间没了。
“我不管是何人将你困在这里的,人死灯灭,阳间有阳间的规矩,你若是心怀怨念,流连阳间,只怕连鬼都做不成。”
黑雾急速的旋转着,不一会儿里面出现了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梳着麻花辫,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脚上穿的是黑色的皮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打扮倒不像是现在的人。
她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被结界挡住后,原本正常的脸忽然就变了。
垂在身侧的麻花辫散开后,化作了无数的黑色丝线,嘴角裂开至耳根,一张血盆大口以难以置信的角度张开着,无数的细长的触手从嗓子眼钻了出来。
林修缘被吓傻了。
甚至连害怕都忘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贺徊面色一冷,双手掐诀,“不识抬举的东西,本座今日就灭了你!”
察觉到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过的时候为时已晚,林修缘低头看了一眼,有黑色如黑缎般的长发缠住了他的双脚,细丝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灵巧的钻进了他的裤管里。
痛。
像被针扎了一样。
几根长发钻进了林修缘的皮肤里,然后消失不见。
“啊”
他叫出了声,从身后抱住了贺徊,几乎带着哭音大喊。
“进去了,它进去了,快把他弄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