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化作尘埃
已经年过半百的祁止坐在墓碑前，回想着母亲艰难的一生。
还好母亲最后找到了人生归属，寄希望于西方的神学会，认为人生在世，就应该受尽苦难，这样将来死后，灵魂才会得以升天。
不然真不知母亲要如何坚持下来。
年轻时亲人相继离世，年老时又病痛缠身，最疼爱的孩子，也毅然离她远去。
祁止这一生，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母亲离世前，去看她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终将化为尘土。
祁止埋头低语：”妈你说人真的有灵魂吗？你真的可以去往天堂吗？”
祁止缓缓的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母亲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地。
祁止漫无目地的走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
看着眼前，栋栋高耸岭立的大楼，道路上来往不断的车流，街边各自喊卖的商贩。
看着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祁止陷入了沉思。
“救命啊！有人抢劫啦！”
一声青年女子的疾呼，打断了祁止的思绪。
祁止应声望去，就在离他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一名身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用力拉拽着瘦弱女子手中的挎包，而此女子却死死地抓着，就是不肯松手。
“放开那个女人。”
祁止大喊一声，想都没想，就朝黑衣男人冲了过去。
黑衣男人眼睛一瞟，看着冲向自己的中老年道士，戏谑道：
“你这老头不会是疯了吧？以为大爷搁这拍电视剧呢？”
说完男人也不管身前女人，随手往地上一推，然后从背后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祁止看到刀后瞳孔顿时一缩，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已经跑到近前的他，二话不说就要空手夺白刃。
可已经年迈的自己，哪里会是壮年男人的对手。
还没等祁止碰到对方，此男人健步一跨，左手一伸，就反向抓住了祁止的肩膀，再用力一个转身，就把祁止抵在了墙上。
“噌！”
水果刀带着冰冷寒意滑入了祁止的身体。
祁止感到腹部一阵剧痛，面孔瞬间扭做一团。
原来如此，这便是此卦的真正用意吗？
女子见状也不管祁止和那黑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此时黑衣男人怒目圆睁，想要把刀拔出来，却发现，这老头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放。
无奈之下，男人只好用另一只拳头，狠狠砸在了眼前老头的脸上。
“砰！”
一阵天旋地转，祁止倒在了地上。
阵阵虚弱感随之传来，但祁止脸上却露出笑容：“老子，年轻的时候还，还真是做演员的，反正我大限将至，能如此结束，甚好！”
男人看到老头这般疯癫模样，嘴角微微一抽：“还真他妈的是个疯子，劝你下辈子长点眼，不该管的事别瞎管。”
“一个疯道士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随后，男人不管不顾的就走出了巷子。
下辈子吗？祁止抬头看向空中皎洁弯月，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有下辈子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我皆已尝过，也就那么回事。
就好像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正确的决定，就是给自己算了这一卦。
随着月光缓缓地下移，祁止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幼儿园时，因控制不住自己，老欺负别的小朋友，被老师安排在讲台旁边的专属座位上。
小学时，因街坊邻居小孩嘲笑自己没有父亲，拿着家里菜刀硬是追出去两里地。
三年级，拿着学校唯一的贫困补助，却考了全校倒数第一名，被迫转学。
五年级，身高已经将近一米八了，成了教室最后一排常驻元老。
初中时，因跟着学校周边小混混打架滋事，三天两头被叫家长。
初二时，家里传来噩耗，二姐陈爽，因喝安眠药自杀身亡。
初中毕业，以体育特长生第一名，被市重点中学录取，奈何学费太贵上不起，但母亲还是到处借钱找人托关系，好歹是让自己上了个普通高中。
高中时，终于有了自己的梦想，想当一名篮球运动员，想上电视，人也懂事了不少。
高三时，因打篮球半月板损伤，住不起院，只能在家里躺着养伤，篮球梦想随之破灭。
大专时，学了当时很是看好的连锁经营管理专业，到头来却发现，就是去酒店或超市当服务员的。
大专毕业，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分手了，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问题，当时刚毕业心比天高，就想往大城市跑，女友则选择留在当地稳定发展。
第一份工作，连锁超市理货员。
之后，销售、服务员、夜店、ktv、保安，送快递、送外卖，所有社会底层的工作，基本上都尝试过。
26岁，看着同龄人相继结婚，有的甚至孩子都两三岁了，自己只能干着急，因为咱结不起婚，钱、车、房一样没有，就此成了三无青年。
放弃结婚生子后的自己，去当了群众演员，秉承着，万一被哪个导演看中就能翻身的梦想，在演艺圈又摸爬滚打了几年。
27岁被诊断出，得了双向情感障碍，曾多次希望这个世界快点毁灭，确诊精神病，对自己来说，是很早以前就能预料到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28岁，突然找到前女友，把辛苦打工攒下来的10万块钱都给了她，自己想对她负责，想做一个好男人，但却注定给不了她幸福。
30岁，母亲看自己整日无所事事，推荐自己去基督教神学院进修学习，以后出来当神父，也能混口饭吃，当然顺便还能拯救灵魂。
32岁，实在是进修不下去了，主要是自己打心底就不相信这个，他连整个世界都觉得是假的。
34岁，决定远离世俗归隐山林，毅然决然地出家当了道士，虽然也不太信，但道家的一句话他很喜欢，顺其自然，一切都遵从自己的本心。
36岁，道士的生活很枯燥乏味，但远离了世俗烦恼，每天看着蓝天白云，花草树木，不再焦虑，内心渐渐地也充实了起来，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39岁，母亲久病不愈，大姐陈彤找到自己，希望自己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但自己以出家不想和世俗有任何来往的理由，在大姐的哭闹，谩骂下硬是无动于衷。
40岁，下山去其它道观交流心得，期间遇到一个小乞丐，看他与自己有缘便收其为徒弟。
45岁，在山上待太久了，想重新融入世俗，体验一番，但没多久就发现除了保安，清洁工，已经没有别的工作可以选择，于是果断放弃了。
49岁，他开始有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句话了。
52岁，后悔为什么不肯见母亲最后一面。
55岁，给自己算卦，算到自己深陷囚笼，命不久矣。
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烁不停，这便是祁止的一生。
随之画面一闪，化为点点星光，向天空飘去，看着眼前这个发髻斑白，面容消瘦，已经没了呼吸的自己。
“罢了！罢了！”
轻叹过后后，祁止的身体渐渐变的虚幻，最后仿佛化作尘埃般融入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