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说梦
不光是理想。
所谓事定犹须待阖棺。
对于生命来说，只有死亡，才算得上是阖棺。
只要活着，便有无穷的可能性。
刚出剑关不久，刺客不会选择在此地出手。
就算风起进入剑关的消息马上便传到了长老席的耳中，他们也不得不考虑霍山的战力。
正因如此，风起此时也得多了些闲心。
唯少年聊起理想二字不会生出唏嘘之感。
他们正值春风，理应心比天高。
“具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他笑着回应道：“以二弟的资质来看，说不得文圣也只是他前行路上的一道槛呢？”
费管家说道：“比文圣更出众的，那便只能是红尘智仙了。”
风起笑道：“红尘智仙也未必够。”
费管家想了想，说道：“那可真是开创历史先河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路还是要一步步走。”
“路当然要一步步走。”风起正色道：“但梦可以夸张一些。”
费管家哑然失笑，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缠，转而问道：“一直在聊二公子，老奴还不知世子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最近想做的便是取血。
去完血之后便想归家。
回了家肯定是要炼药。
这都是常规流程，费管家跟了自己一路，定不至于猜不出来。
所以他问的不是近期的打算。
长远一些的话
风起说道：“还能做什么，我这出身虽然听上去高贵，但一生差不多也被身份所限，不外乎是袭爵，征战，然后传宗接代。”
费管家并不认同风起的答案，认真说道：“世子所说的是生活，并非理想。”
说起来，风起还真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看似简单的问题，他一时间竟有些答不上来。
费管家微微皱眉，“世子莫非从未想过自己？”
风起微微沉吟，“倒也不是这么说，真正想做到的事也有，只是即便以我的心气来说，也太过遥远了些。”
费管家说道：“文圣和红尘智仙离二公子也很远，世子不妨说与老奴听听。”
风起心想这句话有些道理。
他沉默了会儿，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我想四方太平，天下大同。”
费管家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少年人说志向，大多都是想要成为什么。
或者是绝世强者，或者是绝世名将，亦或者是其他。
四方太平，天下大同是一个很笼统的理念。
往小了说，燕北王也算初步做到了这一点。
往大了说，除非整个道沉大陆都能被神朝纳入囊中，否则断难言及天下大同这四个字。
“世子所言，还是基于身份考虑，因为你是燕北世子，世受君恩，方才有此报国之言。”
风起耸了耸肩，“这个身份会伴随我很长一段时间，要想不受它的桎梏怕是不行。”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而且理想这种东西，自然要根据身份和经历结合起来想才有意义，不然和空想有什么分别？”
费管家眼帘微垂，“世子此言，倒也不无道理。”
没等风起接话，他紧接着说道：“可世子在修道和读书上都冠绝同辈，你的理想不该只和身份有关才对。”
风起说道：“修道和读书，不过是为了实现天下大同的手段罢了。”
费管家说道：“这不一样。”
风起说道：“有什么不一样？”
费管家问道：“老皇主的理想未必有天下大同，但在他飞升之前，徐海静默，草原言和，南海沉寂，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别样的天下大同呢？”
风起怔了下，若有所思。
费管家眼见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些效果，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风起眼见胖老人说得头头是道，不由问道：“那费爷爷呢？你的理想该不会是留在王府当个管家吧？”
费管家怔了一下，叹道：“我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理想。”
风起并不赞同这句话，说道：“二弟曾说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费管家轻笑了声，“哪有什么壮心……年轻那会儿想以杀证道，成为天下第一杀手，谁曾想遇到了你爷爷。”
许是因为想到了从前，他的目中露出追忆之色，“你爷爷磨平了我心中的杀意，从此便只剩下了安平祥和。”
风起说道：“安平祥和并不代表没有理想。”
费管家不悦道：“老奴这还没说完呢，世子何必心急？”
风起眨了眨眼睛，连忙致歉。
费管家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理想谈不上，姑且把它当做我的心愿吧。”
“活到现在，现在这条命也只能算作一条残命。”
“命数虽已走到了尽头，但还有三条心愿。”
“其一，能亲眼看到世子和二公子长成，娶妻生子，镇守一方。”
“其二，能亲自送翠兰出嫁，若是能目睹侄孙女出世。”
“其三，燕北能脱离四战的处境，生活在燕北的人们能安居乐业，永避战祸。”
或许天下间所有的老人的心愿都大同小异。
费管家说的这些，风起并不陌生。
他皱了皱眉，问道：“没有一条是关于你自己的吗？”
费管家呵呵一笑，双手扶着大肚子揉了揉，“我这把年岁，有点什么想法也不会留给自己。”
风起默然。
言及生死，终归还是沉重了些。
费管家说道：“不提我了，一副残躯，多提无益。”
风起刚想摇头。
突然想起此时费管家身受重伤，确实不宜再言此事。
他掀开车帘看了看外界的风沙，说道：“虽然没过多少时间，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费管家说道：“近乡情怯，正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