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章 归程（中）
进步和发展，其实是一个偏哲学的问题。
道沉大陆没有哲学这个概念，但有一个概念是通用的。
发展不等于进步。
但不发展一定不会进步。
即便是桑古马，也对这件事没有异议。
妖族鼎盛之时，占据道沉大陆半壁江山，各大妖族都有真正的妖神坐镇，形势比现在不知道好了多少。
反过来看，人族这些年确实发展极快，隐有道沉大陆第一族的势头。
“我知道二位还有很多东西要辩，但日后时间还长，不急于这一时。”
费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风起耸了耸肩，看着桑古马，认真说道：“我没有指望这么便能说服你，但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桑古马没有说话。
林月适时开口，“草原的观念不是那么好改的。”
这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风起嗯了一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是随便找了个野马群，便能遇到野马踪下任圣主。
这种事怎么想都有问题。
桑古马说道：“这事儿真是巧合，我来塞北只是听说了这里竟然有不归野马踪管的马群，所以过来看看。”
风起挑了挑眉，“然后恰好被我发现了？”
桑古马说道：“不错。”
风起说道：“那你为何会为我所制？”
他不清楚桑古马的实力，但他清楚野马踪下任圣主的分量。
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被自己用常规的驯马手段给降服了。
好在桑古马并不打算在这一点上有所隐瞒，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欠你父亲一个人情。”
这个答案连带着回答了它为什么能认出风起。
都说子肖父，这一点在风起和风慕云之间体会得淋漓尽致。
天下间很难再找到像他们这么相像的父子。
但凡见过风慕云的人，在见到风起后都能瞬间把二者联系起来。
如果翰铎在出刀之前仔细看看这个他眼中的蝼蚁，或许会采取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
可惜没有如果。
蛮族最大的敌人之一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想来他知道了也会十分懊恼吧。
得到了答案，风起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桑古马又露出了那副不屑的神情。
风起问道：“马上走了，不留个名字？”
桑古马吭了一声。
风起挑了挑眉，“我可不会马语。”
桑古马说道：“你叫我青缨就行。”
风起说道：“这可不像是你的名字。”
桑古马说道：“这是你父亲当时取的。”
风起怔了一下。
桑古马又说道：“行了，快走吧，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
……
引辉境的速度很快。
夕阳正浓时才离开。
天色渐明时便见到了剑关。
剑关的情况确实比御风关或者潼关好了许多，但仍是血气冲天。
关外的尸骨可以移走，掩埋或焚烧，但杀意和血气的淡化还需要时间。
林月看着有如高山的雄关，轻声说道：“就到这里吧，再深的话可能会遇到霍山，到时候难免生出变故。”
燕云十八骑，流云骑，霍山。
引辉中境。
剑关镇守。
林月的事情在燕北是个秘密，哪怕是十八骑也不可能知道详情。
所以双方还是不打照面的好。
风起嗯了一声，说道：“谢三婶。”
林月又说道：“见过我的事，别和你三叔说。”
风起说道：“这事儿……看情况。”
林月挑了挑眉，“看情况？”
风起认真道：“若是三叔问起来了，侄儿如何能欺瞒长辈。”
脱离了险境，时间已不再那么急迫，林月也有了些闲工夫。
她看着风起，说道：“我刚刚才救你回来，提这么点小要求都不行？”
若说是挟恩图报，她的语气未免也太大义凛然了些。
风起认真说道：“能答应三婶的事侄儿一定不遗余力，不能答应三婶的事侄儿也确实无能为力。”
想了想，他补了一句，“挟恩图报，不合礼制。”
林月说道：“此话有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按礼制来说，我为长，你为幼，为何不提？”
风起一怔，苦笑道：“三婶这话没道理。”
其实可以说得更明白些。
但那样会显得过于无情。
风慕云和云晚烟还在，论亲怎么也论不到林月身上。
好在林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并未深究这句话，转而说道：“我只是太了解你三叔了，如果你把这件事给他说了，他肯定会难过好些天。”
为什么会难过？
风起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知道三叔为什么总是冷冷的。
他知道三叔为什么会对长老席有那么大的意见。
他知道三叔为什么从来不允许别人说起风破虏的些许异常。
以前不懂的问题，在林月说出身份之后，现在全都想得通了。
终归是相思成疾。
“思念这种东西，不管我说不说，都是无法减轻的。”
“我知道三婶有自己的理想，也能大概猜出你的理想是什么，但我了解三叔，他一定不会是你实现理想路上的绊脚石。”
林月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风起说道：“或许什么都不懂，但我说话全凭本心。”
因为全凭本心，所以直言不讳。
因为直言不讳，所以振聋发聩。
林月沉默了会儿，旋即看向费管家，“费叔，他这性格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费管家呵呵笑着，“燕北可没人能教世子，他能有现在的成就，皆取决于他自身。”
林月问道：“他这拧巴的性格也是？”
费管家说道：“老奴不觉得世子的性格拧巴，若是你能与世子多待些时间，也不会生出这种感觉。”
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月有些厌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走吧。”
费管家没有说话，依旧呵呵地笑着。
风起从储物袋中召出轮椅，扶费管家坐了上去，推着轮椅缓缓向剑关走去。
天色将明。
有鸟叫声响起。
风起怔了下，略有不解。
马上便要进到黄沙之地。
为何会听到青鸟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