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联合
整合，破关，南下。
这三个词随便拎一个出来，狼神都能理解，但连在一起它便理解不了了。
整合草原？
蛮族内矛盾重重，部落之间时常会相互厮杀。
断木崖部和百堂部恨不得将对方啖肉寝皮。
东嘎尔部和食人部积怨甚深。
至于最强大的青塔尔部和查查努尔部落，亦会为了地盘和食物争斗不休。
弱肉强食，是草原不变的真理。
永不为奴，是凌驾于这个真理之上的真理。
基于这个真理，蛮族各部名义上虽然属于大明宫，但实际上许多部落压根不鸟大明宫飞出的信鸽，更遑论听从大明公的号令了。
蛮族内部还尚且如此，谈何旁的族群？
破关？
蛮族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筹谋这件事，独孤飞云前脚飞升，蛮族后脚便赶到了御风关外，至今已过了十年。
十年鏖战，御风关还是那个御风关，除了关外草原下多了些尸骨，没有任何改变。
至于最后的南下……破不了关，南下就只能是停留在战略意图上的一抹泡影。
连泡沫都算不上。
狼神微嘲道：“大明公如此言之凿凿，想来蛮族已经完成了整合？”
本以为答案是否定的，谁知大明公竟然笃定地点了头。
“不仅如此，蛇岳、虬龙潭、金鼠洞，莽牛场已同意联手。”
塞北三大妖族，狼窟，蛇岳，虬龙潭。
塞南三大妖族，金鼠洞，莽牛场，野马踪。
蛮族竟不声不响间联合了其中之四！
狼神瞳孔微缩，“不可能。”
漫长岁月中，草原从未一统。
大明公怎么做到的？
大明公怎么可能做到？
它说得肯定，但内心依旧难掩惊慌。
这件事情很好取证，随便安排一个会心左右的妖兽持狼窟之帖，以狼神之名拜访其余妖族即可。
既然很好取证，便证明了很难瞒骗。
狼神沉默了会儿，开口说道：“口说无凭。”
大明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笑。
周围突然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蛇嘶。
有龙吟。
有牛哞。
有鼠吱。
狼神回过头，发现在它们的包围圈外，不知何时已汇集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里面各种妖族都有，虽然没有虚道境的妖神，但引辉境的大妖不少。
浑身燃烧幽螣之焰的蛇。
身上布满瑰丽金线的鼠。
牛角比脑袋更大的莽牛。
还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虬龙。
正如银月狼族的引辉境大妖不会背叛狼窟一样，其他族群的大妖也很难背叛它的族群。
四头分属不同族群的大妖同时背叛，这种可能性并不比大明公刚刚说得那件事更高。
“看你的眼神，现在应该有几分相信我说的话了。”大明公轻笑道。
狼神心中微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它迅速调动神识，压下识海里的涟漪。
随着识海逐渐平静，它的眼神再度冷冽起来。
“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也不代表狼窟一定要加入。”
“不，狼窟会加入的。”
“不管大明公是怎么说动其他族群的，但狼窟不会掺和你们的烂摊子，银月狼不会给任何人做狗，也不会成为什么人追名逐利的棋子。”
“如果是追名逐利，其他族群凭什么会加入我呢？”
“有理，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它们的。”
“怎么说服的？”大明公摇了摇头，轻笑道：“独孤朝有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草原各族的差异，不比秀才与兵之间的差异更大？”
“我没有说服它们，也没有这份辩才。”
“我只是告诉了它们一个事实。”
说到这里，大明公顿了一下，眼里和脸上的笑意同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严肃。
“魔族醒了。”
狼神眼神剧烈震动起来，刚刚平静下来的识海猛然掀起滔天巨浪。
和这件事相比，世间所有事都轻了半分。
“你怎么知道？”狼神轻声问道：“算出来的？”
“单说草原，还有哪个族群的卜算能力可以超过银月狼呢？”大明公轻声回道：“冰月湖那边宿居着一个蛮部，三天前，他们带回了一具什魔族的尸体。”
“魔族的尸体并不稀罕，稍微在冰原里找找，都能找到一两具。”
“不错，哪怕是传说中的皇族，也并非不能被挖出来。”大明公嗯了一声，并不否认这个公认的事实，继续说道：“问题是，如果是冰封的尸体，你觉得能瞒过其他族群的眼睛？”
狼神说道：“那具尸体在哪里？”
大明公挥了挥手。
一具羊首人身的尸体出现在两人之间。
哪怕是死了，尸体上依旧缠绕着浓厚的魔气。
除了魔气之外，上面还有许多伤痕，血液已经凝成血痂，变成暗褐色的冰晶。
但这个魔族怎么死的并不重要。
狼神意念微动，一缕月华落到尸体之上。
许多画面从尸体上方浮现。
更多的画面在狼神的眼中出现。
大明公看出了这是银月狼族的占卜之术，并未出声打扰。
良久，狼神眼中的画面逐渐平息。
它看着地上的尸体，久久无语。
大明公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发问，“你看到什么了？”
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死亡。”
得到答案的大明公神情微凝，“具体一点。”
狼神沉默了会儿，声音微涩，“魔主没死。”
大明公神色大变。
魔族很强大，不管是人族道藏还是蛮族长生经都有记载，过往数千年的岁月里，魔族两次给生活在这片大陆的所有族群带来灭顶之灾。
大唐太宗皇帝，英明神武，在位之时四海沉浮，可也经历了十年魔乱，魔族围困洛阳百日，差点打碎大唐最精锐的王者之师，逼得城中百姓易子而食。
独孤朝太祖皇帝，从五王中脱颖而出，平定四海，威震天下，可也被魔族打掉半数江山，开国十七功臣死得只剩下了三个。
据说在大唐之前，魔族还曾苏醒过一次，但没有具体的记载。
但有一件事记载得很明确。
非道沉大陆所有族群联合，不足以打败魔族。
而魔主，是魔族的最强者，据说早已到达合道的尽头。
狼神说道：“或许可以和神朝联手。”
大明公摇头，“神朝不会同意。”
狼神说道：“魏三木、独孤飞云飞升，李谨行千年未曾显露踪迹，神朝没有人能挡住魔主。”
挡不住魔主，就挡不住魔族。
挡不住魔族，最终都会变成魔族。
对于任何有过生活的生命来说，这都是最不可接受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