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偏帮
刀意只是一个开始，并非结束。
但好在施出这道刀意的人终于显出身形。
透过漫天飞舞的荒草，能隐约看到天上有人凌空而立。
月光从他背后射向大地，看不清面容，只能从那道并不宽厚的黑影中依稀辨认出来者瘦削的体型。
以影子的大小来看，他并不比他手中那把大刀宽厚多少。
在草原，瘦削意味着弱小。
可这个人却无比强大。
风起突然感觉双眼如针扎般的疼痛。
一双小手从脑后而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终于明白了柔荑二字是何含义。
没有给他浮想联翩的时间，独孤灵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恐惧是皇室的耻辱，所以她竭尽全力地想要控制住隐隐发颤的声音。
可惜事与愿违。
她的声音介于恐惧和从容之间，说不出的滑稽。
“父皇说了，道境的杀意，普通人没有直视的资格。”
风起并不觉得她滑稽。
那道刀意差一点就越过了费管家，落到他们两人的头上。
若那一刻真的到来，那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们是淬体几重，都会被平等的杀死。
不远处还躺着潘洪的大戟，大戟上还有半截残臂。
风起并不觉得自己的头颅能比那把大戟更硬。
换言之，刚刚那一瞬，便是他常听到的生死一线。
能在生死一线下保持镇定，足以说明独孤灵儿强大的心境。
“知道了。”
风起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在他说出这三个字之前，剑神卫便和翰铎战在了一起。
同样是道境之战，但这一场比刚刚那场激烈得多。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空中只剩下不停碰撞的刀与剑。
刀气凌云。
剑气震天。
少年和少女捂着眼睛，不能动弹。
事实上，若不是剑神卫以剑入刀域，风起他们甚至连蒙上眼睛的资格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
狼神的声音悄悄传进他的耳朵里。
“抓住你的那个随从。”
风起心想那不是我的随从，而是风家的管家。
他一动不动。
不是因为狼神对费管家的称呼激怒了他，他还没有那么不识抬举。
他只是动不了。
双腿如有千斤重，难以离地半寸高。
狼神的声音再度响起，“快，狼窟已完成了对此地的合围，一旦我加入战局，兽潮会把你们片片撕碎。”
说罢，风起注意到周边的月华柔和了许多。
大部分时候，月光的变化都没有什么意义。
但若是身边有一头虚道境的银月狼，那身边的任何变化都值得琢磨。
风起抬腿，迈出一步。
一股神威般的压力直击心头，让他心血翻涌。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血溅三尺，甚至比他走出的距离更远。
他又迈出一步，又吐出了一口血。
血溅五尺。
好在他不用迈出第三步。
现在的距离，抬手便能够到费管家的后背。
风起颤巍巍地抬起手，骨折的声音鼓点般响起。
他的手臂垂了下去。
但费管家却突然倒了下来。
他的后背，碰到了他的手背。
月华微闪。
场间已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
……
激战中的雄狮，注意不到脚边溜走的蚂蚁。
事实上，如果蚂蚁进入了雄狮的战场，却幸运的没有被它们的战斗所波及，或许也正说明他们命不该绝。
基于此理，不管是剑神卫还是翰铎，都没有发现风起等人的离去。
但他们发现了另一件事。
月色或许柔和，或许清幽。
可它从不肃杀。
月光或许皎洁，或许清丽。
可它绝不锋利。
所以当月色逐渐肃杀起来，月光变得如利刃一般锋利的时候，只能说明一件事。
翰铎一生都在草原，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剑神卫前不久才感受过类似的情景，自然也不会忘。
狼神出手了。
不管是翰铎还是剑神卫，都是它的目标。
刀光和剑影分开，露出剑神卫和翰铎的身影。
前者衣袍微乱，须发微乱。
后者赤裸着上身，露出古褐色的皮肤，上面隐有白痕。
面对狼神的突然入场，即便是他们，也得表示足够的尊重。
剑神卫身前多了无数剑意，将身体周遭的月光切得七零八落。
剑意和月光纠缠，化为无数闪烁的晶块。
翰铎则要暴烈得多，直接拔刀斩向头顶的月亮。
刀光冲天而起，将月光尽数斩碎，顺带还斩碎了月光中的杀意。
“老夫此行乃是为了守护狼窟，狼王莫非不知好歹？”
“狼窟不需要你守护。”
月光中出现狼神的身影，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若是当真不需要我，何必打到现在？”翰铎咧嘴一笑，“而且我刚刚发现了几只漏网的小鱼小虾，狼窟若真有能力，为何还会让人全身而退？”
“既然是小鱼小虾，狼窟自然没有斩尽杀绝的必要。”
“说得好！”翰铎脸上的笑容未褪，但身上的煞气却突然浓厚了许多，“面前这个独孤朝神卫不是小鱼小虾，你我联手，杀了他。”
“你们和人族的战争，狼窟不会介入。”
翰铎皱了皱眉，“那你出来作甚？”
“狼窟之外不允许发生道境之战，你想打……滚远点打！”
剑神卫说道：“我没意见。”
剑，本就有快字一说。
真让剑神卫找到机会，世上怕是很难有人留得下他。
天下间还有什么机会比转移战场更好？
翰铎眯起眼睛，“狼窟这是要背弃长生天？”
提到长生天，便是狼神也不得不慎重。
“荒谬至极！”
翰铎认真道：“那你就和我一同出手，杀了此獠。”
狼神说道：“若这里是大明宫外，你想怎么做我都没意见，但这里是狼窟，狼窟禁止道战。”
翰铎说道：“若我不呢？”
狼神身边的月华骤亮，“那你可以试试。”
翰铎用刀指着剑神卫，“我现在就要杀了他，你若是够胆，就和他围攻于我，且看最后狼窟会不会被草原灭族。”
狼神寒声道：“你在威胁我？”
翰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猛地挥出一刀。
刀光再起。
剑神卫以剑相迎。
月华同时倾注而下。
刀光斩在剑上，亦斩在月华上。
月华这一次并未被斩破。
剑神卫倒飞而出。
翰铎瞳孔一缩，不顾头顶的月华，向着剑神卫追去。
朝洛这家伙，竟然想逃！
他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忽然看见倒飞的剑神卫化为一道剑光，向他斩了过来。
他连忙提刀横挡。
月华落在刀上。
似有无数利刃落在他的刀上。
剑光擦着他的刀落到地上，然后又极速驰向远方，眨眼间便化成了一个视线中一个小小的黑点。
直到此时，翰铎还在抵挡月华的锋芒。
他骂了一声。
低下头，发现地上已没了任何人的身影，只留下了一把断戟。
他又骂了一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