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望月湖畔的杀意
江南,李家大宅,偏房画廊。
虽是偏房,却并不偏僻,整体上依然保持了坐山望水的设计。
画廊位于望月湖边,打开四窗便能看到水波不兴的湖景。
早春的望月湖隐约有了万物复苏的迹象,湖边的柳树已经开始抽条,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发出哗哗的声响,柳下青草郁郁,嫣红点点。
廊外,半人高的灌木丛修剪得井井有条。
廊中,皇室特供的沉樟香木铺满地面和墙面。
廊上,每隔十步便放有一幅名画,即便是画旁的解画小诗,亦由名家所作。
一群身材各异,神采各异的中年人缓缓走过,光看身上绸缎之精细,便知他们非富即贵。
李文生走在所有人的前面,眉眼含笑,低声为身后宾客介绍各个画作相关的奇闻异事。
他的心情极好,甚至有闲心去品一品这些没什么意思的画作。
虽只是开春,但今年的李家势头极强,生意兴隆不说,还有数名李姓子弟被擢为要职,称得上是仕途坦顺。
自李唐破灭,三百年来,这还是江南首次大规模起用李家之人。
世家看待问题,向来不浮于表面。
人员起用,生意兴隆对他们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事背后反映出的意志。
这股意志起于武阳,代表了神皇。
俗话说好事成双,李家的好事又何止一双?
前些日子,药圣近侍传出消息,说他的妹妹极有可能在今年被立为圣女。
这件事情若能成真,李家只需开几仓粮,散些银两给穷苦百姓,再安排人将此事散播出去,便可在民间获取不低的声望。
到了那时,李家将取代江家,成为江南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诸喜齐至,焉有不宴之理?
所以他设下酒席,大宴宾客,更是开放了他父亲视若珍宝的画廊。
半晌贪欢,可谓风光无限。
所谓福祸相依,正当他与各家家主侃侃而谈时,一名女子神色匆匆而入,撞倒了路旁的紫兰香。
花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李文生皱了皱眉,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原来是李平平。
她来干什么?
这般焦急,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个妹妹,李文生向来没什么好感。
骄蛮任性也就罢了,主要是蠢。
蠢得不像是同一个父母生出来的。
心下嫌弃,但面上功夫却不能马虎。
李文生强忍怒火,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小跑着上前,“小妹,何事慌慌张张?可千万别磕着了。”
李平平抬起头,满脸委屈。
李文生心下微沉,暗道不好。
下一瞬,李平平竟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哭了出来。
李文生面色一滞,不停在心里骂娘。
满堂宾客亦不知所措。
“李家主,我看令妹似有要事,要不我们择日再聚?”
“如此也好。”李文生强装笑意,“小妹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不懂事?
众宾客看向李平平的目光稍显怪异,心想她都年过三旬了,又不是个孩子,有什么不懂事的?
想归想,不能说。
别说李家正在势头,极有可能成为江南第一世家即便是李家势颓,他们也没必要在言语上和李家交恶。
清河郡李氏还在,谁敢过于放肆?
“李家主哪里的话,令妹这般直爽的性格,我等怎会笑话?”
“就是就是,圣女率性直为,我等钦佩至极,哪里会有别的心思。”
双方你来我往恭维了几句,宾客们这才散尽。
画廊趋于平静,只听见女人隐约的啜泣。
李文生强装出来的笑意瞬间消失,面无表情道:“说,怎么回事?”
李平平抽泣道:“云云晚烟,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她要抢我的圣女之位!”
李文生皱了皱眉,斥道:“说什么胡话!云晚烟现在可是燕北王妃,不管是朝堂还是风家,都不可能让她再任圣女,你着什么急?”
李平平将药谷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到许子仲毫不掩饰地偏帮云晚烟之时,李文生的脸色阴沉了些。
听到云晚烟肆无忌惮的讽刺之时,李文生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
圣手什么意思?
燕北王妃又是什么意思?
当我李家可欺?
他看了李平平一眼,说道:“除了云晚烟之外,药谷可还有其他异常?”
李平平摇了摇头,“没有。”
李文生松了口气。
没有别的异常还好。
只要他收买的那些长老不反水,李平平被选为圣女的事便不会有异。
至于云晚烟,不过是一介过客而已,注定要走。
耳边还有低声的啜泣,李文生有些不耐,斥道:“把你的心收回肚子里去!云晚烟不可能回到药谷,你接任药谷圣女一事也不会出差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听到兄长的斥责,李平平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兄长不帮我?”
“我帮你帮得还不够?你可知李家去年给药谷送去了多少银子?”李文生摆了摆手,“别瞎折腾了,老实回药谷待着,圣女之位迟早是你的。”
“原来你是这么领导李家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
老家主到了。
明面上,李家是李文生当家,但其实李霭的影响力一直都在。
有影响力其实不是坏事,因为他也可以借此压制二房三房的野心。
问题是,他父亲素来溺爱他妹妹,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
李文生暗叹一声,转身行礼,“父亲。”
李霭盯着李文生,满面寒霜,“你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竟然让她回去待着?”
若是以往,李文生就把这股气忍下去了。
可现在不行。
今天称得上是他这一生最得意的日子如果李平平不来搅局的话。
一场盛事草草收场,他心中亦有气。
或许是这个原因,又或许是父亲长年累月的差别对待,他生平第一次说话不过脑子,“不然怎么办?安排死士去把燕北王妃杀了?”
他说话不过脑子,奈何场间真的有人没有脑子。
李平平瞬间精神起来,也不哭了,“好!我这就安排人手!”
李文生气得几乎晕厥过去。
李霭摇了摇头,“不行。”
李文生松了口气,心想父亲总归还是有脑子的。
没等他缓过气来,李霭紧接着说道:“不能动用我们自己的人手江南不是有泣血阁的暗线吗?让泣血阁的人去!”
李文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