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舒淑的回忆(1)
我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受家庭熏陶就很爱看书。小时候我有一分钱也会拿去小人书铺看小人书,后来大了就看家里的书。看十万个为什么,看文学名著。家里有一套初高中数学习题集,在中学时,我就把那套书的所有题都做个遍,而且跟答案都一致。我特别喜欢《三角浅析》那本书,大概有四百页吧,讲解的详尽透彻,习题类型多,而且都有答案。每道题我做的都对,心里很高兴。
我也喜欢物理和化学。在中学时,正好赶上“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本来前几年不重视学习,来了这个潮流,学校就重视起学习来了。
我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也是非常要强的老师,把学习抓得很紧,每周一小考试,每月一中考,期末一大考。每次考试一个半小时,我只半个小时就答完交卷了,还得是100分。
老师看我早早交卷怕对别的学生心里有影响,答不好题,就马上跟同学们说:“不着急啊,时间够用,想好了再答题。”
物理和化学考试也一样,成绩都是满分,语文成绩一般在90分以上。体育经常不及格。
在第一次恢复高考时,我因为政审不过关没考上。第二次,本来想考。可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妈妈跟爸爸在里屋的对话,
妈妈说:“如果老二也要上学,家里开支就成问题了,老三必须考上,这样就不用在农村干苦力了。”
是的,那时我爸爸还没有平反,爸爸年轻时工资就一百多,可现在才30多,一家七口人,每月还得给姥姥养老钱,每年还得去哈尔滨看望爷爷奶奶,路费加礼物也是钱。这生活确实难。
那时我已回城工作。工资是33元,虽然不多,但那也是社会平均工资,也很解决家庭的窘境。于是,我就决定放弃高考,虽然自己心里不痛快,但是父母开心就行。
我自己每月只留一元钱,其余都交给家里,直到结婚前四个月,妈妈才不要我的生活费。
我在别人眼里是很文弱的,我总是谦让。大家以为我干啥也不行。
有一次,单位派两个人出差,一个是活泼强势的出纳员,另一个是我。就有好几个人告诉出纳员说:“你跟舒淑出去,可要操心多了,啥事还不都得你张罗,你就多受点累吧。”
让出纳员没想到的是出了门,她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坐哪趟车,去哪个景点,哪个酒店,而且出纳员不敢一个人走。啥事都得我替她着想。
出差回到单位后,出纳员跟大家说:“你们都看错她了,是我啥也不行,我就像一个跟屁虫,跟在舒姐后面走,啥都是她在做。”
在家里也一样。开始单位给分了房,但离婆家很远,婆家就一个儿子,希望离近点,互相有个照应。我就每周末去房市,举个小牌,上面写上房子的面积、房龄、室内设施、房子的位置,并写上换房条件。
在房市我一站就是一上午,我挨个打听,挨个看。直到第五次去房市,终于跟一个市政府的人成交了,两家写了协议书,互相换了钥匙就算完事。
我的婆婆是个很圆滑的人,很会拿捏人性,会察言观色,讨人喜欢。所以,在文革时期,虽然她的家庭出身也不好,但毕竟是普通工人,既不会影响别人前途也不会遭来别人的嫉妒,所以,她被厂里推荐为工人宣传队代表,去到中学教育知识分子。那时,很时兴知识分子接受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妈妈有智慧,孩子就觉得踏实,有依靠。所以,儿子从小就对妈妈在精神上很依赖,婆婆对儿子也很依赖。儿子得天天回家,家里所有活都得儿子干。儿子下了班得去妈家。
我换来的房子是冷楼,有34平米,是四楼。我想把房子整修一下,但我丈夫想跟妈妈一起住,对这房子不闻不问。
我就自己去几家粮店要来四十多个五十斤装的空袋子。我把炕扒了,炕洞土全装到袋子里,然后从窗户扔出去。 整修完,我又去了家具市场买来床和家具。自己过起小日子。
后来丈夫一看左右不了我,也就跟着过来了。但他依然每天下班去妈家。正好,我是挺愿意丈夫不在家的,这样我可以看书,没人打扰。倒也心安。
在冷楼住了十年,1998年我在党校附近买了两室一厅的暖气楼,那时,别人家里都用煤气罐做饭,我家有天然气了,就不用扛着煤气罐上楼了。
卖冷楼时,很有意思。那时制度不严。我只拿个单位的进户单,单位也不是自己的单位,还没有房照,而且进户单上的户主名字还不是我的,而且房主人还去世了。我就把房子卖了。 我为了早点卖房,为了在办理时不惹麻烦,我就对买房人说:“我就是房主” 。
买房人对我深信不疑,反正有房子在,那时也不要身份证,我们就顺利把房子过户了,卖了18万元。
不光单位人以为我懦弱,就连父母也这么认为,因为我很少说话,蔫蔫的,不像其他姐妹嘴甜,跟在妈妈身边围前围后的,我只知道看书。所以,家里有啥事,妈妈都是找姐姐,找小妹。
家里最小的一般都很受宠。而且小妹活泼外向,她是市教委的科室主任,接触人多,外交也行,所以,涉及外交的事,妈妈都让小妹去办。
有一年,四妹得了癌症,发现就是晚期,家里人明明知道治疗也没用,但是也不愿意放弃,另外对四妹也是个安慰。
听说,北京二炮医院能做伽马刀,那时,父亲已经去世了。家里啥事就由妈妈决定。妈妈就让四妹在二炮医院治疗。
四妹那时已离婚多年。女儿小,还上学。身边没人照顾。妈妈就让小妹陪四妹去二炮医院去做伽马刀。
二炮医院比较偏僻,周围没有饭店,离四妹家又远。小妹可能心里压力大吧,对北京也不熟,她怕四妹去二炮医院晚了,四妹排不上治疗,就早早出发,早晨也不做饭。中午因为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就随便吃点零食。
那时,我正好得了腰腿病,走路有点困难。我听说小妹说她们早晨不吃饭,中午也不吃饭。我想:“你不吃饭行,四妹病危怎么受得了。”
我问:“医院没食堂吗?”
小妹说:“不对外啊。”
我那时正在北京看病。听小妹一说,也不看病了,一瘸一拐地来到四妹家,早早给他们做好饭。然后去二炮医院。
中午,我又一瘸一拐地到职工食堂,对一个女孩说:“美女,能帮我个忙嘛,我妹癌症晚期,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能借您的饭卡用一下吗,然后,我加倍给您钱。”
小女孩很善良,她说:“没问题,不用多给钱,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没事”
二炮医院的伙食真好,中西餐都有,品种繁多,而且非常可口,小米汤是免费的。三天来四妹第一次吃上可口的饭菜,连续几天,我都是跟人家借的饭卡。
那里的人真好,每个人都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很感激。四妹也很感激,她跟我说:“二姐,多亏你来了,我才吃上可口的饭菜。”
给四妹做完伽马刀后,四妹非常虚弱,几乎站立不起来,等了一会才有座位坐下。
我问小妹:“怎么坐着打滴流,就不能让四妹躺着吗?”
小妹说:“没床位啊,这两天都是这样。”
我在整个病房走了一趟看了一下,哪间病房都是满满的,有的还加了床,连走廊都是病床。确实是没有床位。
我就去找值班护士要床,护士说:“没有。”
我又去找领导,我说:“医院是没床位了,可也得有个轻重缓急吧,我妹病那么重,很可能马上就倒在你们医院再也起不来了,能不能跟谁临时换用一下床,只要我妹输完液就可以把床还给人家了。”
那领导听了,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就给四妹推来一张病床,四妹总算可以安稳地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