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菩萨20
有关林雨青身上发生的事情，赵原野是在一个月之后猜测到原因的。
那个时候离高考很近了，离原本林雨青死亡的时间也很近了。
和林雨青相处的时候，赵原野既为当下林雨青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距离感到安心，又克制不住的焦躁与不安。
有时候，林雨青能感受到赵原野偶尔看过来的眼神。
那种沉重又哀戚的情绪，她不懂。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呢？既不是她想象的同情怜悯，只是单纯的为她难过着什么。
他知道什么了吗？林雨青猜测着。
学校里面有专门的艺术班。
林雨青不在那个班，原因是她妈妈秦松子女士不希望她文化课太差，她会觉得这样的女儿很丢人。
艺术班和其他班的课程节奏不一样，他们按照自己的艺考时间轴来进行授课。
而艺术班则是其他班级枯燥的高中生活中，产生八卦的中心。
校园爱恨情仇的故事和主人公，大多也来自这些人。
学校里美术生是除了舞蹈生之外，第二大艺术生群体。
因为要了解林雨青会涉及到的一些艺考信息，赵原野认识了不少美术生。
所以听到他们几个美术生在讨论，用着遗憾的口吻讲着那个美术界新星林雨森自杀事件的瞬间，赵原野理解了。
他想起来，上辈子林雨青车祸的那天，是为了祭拜她的哥哥。
那天是她哥哥的忌日。
“怎么了原野？”旁边男生发现赵原野脸色突然变了，停下讲话，用手怼了怼他，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原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那些晦涩酸楚的情绪控制下来的。
他努力装的自然，深吸了口气，偏头躲开那些看过来打量的视线。
“没事。没事没事了。”
他重复了好几遍，说给自己听，也想说给林雨青听。
他只是难过。
林雨青会有多难受呢。
忍着情绪回到家，赵原野越发难以平复。
林雨森林雨森
在搜索框里打下这三个字，还没有点击确认键，相关的搜索词条已经弹出来了。
赵原野还抱着些许幻想，或许，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但他看到个人词条下面链接的亲属关系里，林雨青的名字和头像照片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死亡日期，去年6月13号。
就在去年
就是林雨青刚去集训的那段日子。
他怎么该死的，偏偏忘记这个了。
【青绘金奖获得者林雨森，生日当天，于家中发现自杀身亡，仅18岁。】
【林雨森自杀身亡原因为何？记者采访到其父b大美院教授林爵】
【探究青年画家背后寒心故事，画坛新星究竟为何自断生路？】
【】
百度页面杂七杂八的新闻报道，赵原野翻了无数篇，都没有见到有相关报道去反应亲属家人的文字。
通篇的报道都在揣测林雨森可能自杀的心路历程，和编纂一些无关的情感纠纷八卦要闻。
他找不到林雨青的名字。
她当时是怎么经历、度过这段时光的呢？
赵原野不敢想，手指有些颤，划开了微信联系人界面，毫不犹豫找到林雨青的头像，发起了语音通话。
现在其实不是个方便接电话的时间。
已经很晚，晚上十点半了。
嘟嘟的电话声在卧室响起来，赵原野有些后悔拨出去了。
他能说什么呢？什么安慰都会感到无力。
赵原野盯着通话页面，陷入茫然。
“赵原野”
电话被接通了。
安静沉默了一会，林雨青习惯性的等待赵原野先开口讲明来意，但这一次迟迟没等到。
她语气有些迟疑，在话筒里轻轻又唤了一声。
“赵原野。”
两边都很安静，赵原野被唤醒回神过来。
他捏紧手机，张张嘴，但喉咙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明明他是那个局外人，但是他却觉得哽咽，不敢开口。
林雨青是个耐心的人。
画画的过程中，并不是落笔就定型。要经过反复的修改、调色，一步一步的才能将整个雏形全部勾勒出来。
画画是一件枯燥又繁琐的事情。
赵原野的情绪其实也很好猜。因为赵原野的情绪大多是赤裸暴露在她面前的。
所以，此刻赵原野情绪晦涩又不稳定的情绪，无需言语。
她等了好一会，等他平复下来。
林雨青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两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透过听筒，无言交织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赵原野这个电话的来意，但是看到屏幕上备注为【班长】的两个字，她下意识搁下了铅笔，划开了接听键。
因为她一直都很清楚，赵原野对她真的很好。
夜晚的风从卧室没有关紧的窗户里渗了进来，现在是夏初，房间多了些凉意也让人觉得微冷。
林雨青盯着那扇窗户，准备一会结束通话后将它关好。
她没有催他。
直到赵原野终于开口。
他问：“你还好吗？”
声音有些沙哑，听着很苦涩。
林雨青刚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她“嗯？”了一声，没太明白。
赵原野又隔了一会，才继续回话。
他声音很低：“抱歉没能陪你。”
自责的意味太浓，林雨青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赵原野到底在问什么，在愧疚道歉什么。
沉默的人变成了林雨青。
她很清醒此刻，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感觉从快要淹没的窒息中喘过气来。
“你知道了吗，赵原野。”她问。
她强压着平静，但话语间词字的颤抖还是没能成功遮掩。
她其实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安慰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麻木，可以将这些情绪封闭起来。
但是并没有。
“对不起。”他说。
她不知道，为什么赵原野要道歉。一切都和他无关的。
但她还是回了。
“没关系。”
耳边又剩下他的呼吸声了。
林雨青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叹口气，声音变得很疲惫又无力。
“晚安，赵原野。”
该结束了。
赵原野苦笑：“晚安，明天见，林雨青。”
他几乎一晚没睡。闭眼就是上辈子在林雨青哀悼会看到的那张黑白色照片。
他感到无望。
那是林雨青的亲哥哥。他有什么借口，能让林雨青不去祭拜。
什么办法才能避免这个天灾与人祸。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渺小，应对这个世界束手无策。
如同一个闭环的死局。
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个轨迹的命运。
那个电话之后，林雨青明显感知到了赵原野的变化。
他似乎是在替她难过一样。
在她面前变得更加柔软，温柔的给她一种有求必应的错觉。
就像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赵原野也会拼了命的给她摘一颗最漂亮最耀眼的星星下来给她。
心脏不可避免塌陷了一个角落。
他太过真挚，痛苦好像真的被他分担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