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的暴戾
甲板上，冷风骤起，吹起窦川的黑色衣衫。
地上的两人恐惧到失去语言。
他们从未见过窦川如此可怖的模样。
他们虽然一贯都知道，窦家的小少爷不是一个善茬。可毕竟有窦正德在人前给他做规矩，加上平日见面都是在体面的生意场合。因此虽都知道窦川不是善茬，却还从来没见过他真的乱来。
但今夜，被丢在甲板上的这一刻，他们感觉到了一种濒临死亡的切身恐惧。
夜风中的每一丝扼紧人喉咙的细微空气流向，都在提醒着他们：窦川动了杀心。
“小少爷！小少爷！我只是、只是，只是想帮一把窦兄！”那个叫张兄的人磕磕巴巴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反正窦兄和孟小姐早就订过婚事了！入洞房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我们几个不过是插科打诨一下，不影响他们二人感情恩爱啊！！”
另一个也说：“是啊是啊！虽、虽然不太君子，却、却也不是什么大错，顶多是开玩笑开得不大得体……”
窦川只是勾起唇角，冷笑一声，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入洞房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开玩笑开得不大得体。
却也不是什么大错。
那两人不会知道，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窦川的底线上横跳。
一口烟圈吐出来后，他仰头，望向远处的江心。
然后，他的唇动了动，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
“绑了石头，丢河里。”
那两人：“！！！！”
保镖上前绑石头的那一刻，那两人剧烈挣扎起来。
“小少爷！小少爷！！我们是你哥哥的好兄弟，是他亲自下帖邀请过来的客人！！就算要责罚，也得让他本人过来责罚吧！！你这样私自用刑！难道就不怕被他知道么！”
“是啊！而且，就算窦会长亲自过来责罚，也远远不到这样的程度！ 你这是要害命啊！是谋杀！谋杀！！！我们要报警察署！！你这是草菅人命！！！”
窦川不为所动，甚至还蹲下身，拉了一下麻绳，确认两人被绑得足够紧。
他笑了笑，温柔地开口：“等下了地狱，就报我的大名。我窦川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等着你们变成厉鬼来报复我。”
说完，窦川冷了语调：“沉了他们。”
“姓窦的，你竟然如此对我们！！！我们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天理昭昭！人间竟然有你这样人头罗刹的恶鬼！！”
“窦川你等着，你哥哥若是知道此事，绝对不会放过了你！我们等着你以命偿命！！！”
噗通一声。
几块大石头坠入了江里，之后传出咕咚咕咚的冒泡声。
窦川安安静静地站在船舷边上，面沉如水，听着夜风重新归于一片平静。
他的手指依然还在颤抖着，只是没让任何人发觉。
他试着用手指去抚自己的额头，还没有抚到，整个人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小少爷！”
“小少爷没事吧！！”
保镖立刻上前，搀扶住窦川。
“瑰然……”
“孟瑰然……”
只要一想到孟瑰然，灵魂深处就不由升出一股无力感。
刚才那个在人前掌控他人生杀予夺的罗刹恶鬼，在人后的时候却脆弱单薄如一棵杨柳。
窦川勉强抓住船舷栏杆，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身体直立起来。
刚才他险些就晕厥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但凡精神被外界刺激得太多，身体就会引发自我保护反应。
可眼下他却不能晕厥。
他还要去找瑰然。
他的世界天旋地转，在夜色中勉强分辨出方向感，一头就要扎进热闹的宴会厅。
助理硬生生把他迎面抱住：“不行！小少爷，你绝对不能去！！”
助理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因此，即便拼死相阻，也一定要把窦川给拦住！
窦川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滚开。”
忠心的助理死死不放：“不行，不行！您绝对不能去闯大少爷的客房！您以什么理由去？！难不成你一脚踹开房门之后，要当着大少爷的面说，孟小姐是您看上的女人，别人不能碰？！”
“您能吗？您能吗？！”
“您要是能当着大少爷的面说出这些，又何至于眼睁睁看着二人定了婚约！”
像是一根针，猝不及防扎破了窦川的动脉。
虽然不见伤口，身体却疼得他发颤。
“……你滚开。”窦川咬着后槽牙，凶相毕露，“老子管不了这些了。”
“小少爷！小少爷！！”助理痛心疾首道，“你理智一点！你不能掺和进这桩事里！！不管今夜大少爷和孟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掺和进来！你只能袖手旁观！你听懂了没？！你只能袖手旁观——！！！”
这一句话，像是用蛮力一把撕开窦川的心脏，把那些不曾见光的暗伤都展露了出来。
窦川一把拽住了助理的衣领，脸上透出几分狠厉！
“为什么？！”
“老子为什么要这么憋屈？！”
这些话，他似乎是想说很久了，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阀口。
“老子只不过是晚生了几年而已？！老子犯了什么错？！”
“就因为我是次子，所以你们现在所有人都要逼着我去死么？！！！”
助理大惊失色，捂住窦川的嘴巴四下环顾，快要急哭了：“小少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难免挑拨离间！”
窦正德虽然明面上一派君子作风，但谁会真的不忌惮被人篡取家主之位呢！
若是窦正德发觉弟弟有这份野心，怎么可能真的容忍他活！
助理急着要拦阻窦川，却只是被窦川一掌推开。
“老子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窦川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似是晕得站不住脚。
他随手砸碎一个玻璃瓶，用碎瓷片割开自己的手掌。
鲜血涌出来，浸透了他的整个手腕。
疼痛能让他的大脑更清晰，晕眩的感觉就会减少一些。
他站在风中喃喃：“老子还能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老子早就在地狱里了。”
他大步向前，挤入了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的宴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