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守所8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把申请写好，请管教给我的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现在在哪个地方，需要用到一点钱，并请妈妈给我送一点衣服进来给我，边写边想着我的母亲，这个时候应该担心死了吧，我因为赌博，害得这个家不成家，脑子里想起了那一年卖房子的事情——
那是2016年，在我第一次坦白完我因为赌博欠下了巨债之后，全家人凑钱帮我把钱还了，自己的车子也已卖了，卖车的那天是母亲流着泪陪我一起去卖的，我本有美好的人生，不错的事业，幸福的妻子，可这一切，都因为我的赌博被我亲手击得粉碎。
在家人帮我平了账之后，家人让我去找了一份手机店上班的工作，希望我能够重头开始好好做人，我到了手机店之后努力工作，用心学习，很快因为销售能力和销量不错，得到了总公司的认可，他们将我调到市里负责一个区域的业务，家人本以为我从此会改掉自己的陋习，好好工作，努力的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可我不但没有珍惜，反而在到了市里之后复赌了，复赌的结局，就是我挪用了很多客户的货款，事情暴露之后，我只能回家求父母卖房子。
房子是我2014年因为赚了一些钱而盖的，现在我回家去逼着我的父母卖掉它，真的是没有人性的行为，我回到家后，母亲让我跪在客厅里，不停地用手打我的耳光，问我为何这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肯改，是不是要害得全家没有住的地方才满意？我低着头接受着母亲的批评，说不出一句话，本来爸爸是不同意卖房子救我的，因为卖了房子他们连养老的地方都没有了，可是不卖，我就会去坐牢，最终他们还是卖掉了房子，救了我。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改好，在我得救之后我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做一些互联网小业务，在做的过程中我又复赌了，这就是我这次进入高墙的原因，我写申请的时候，这些往事如流水一般流过我的脑海，真的是，人不作就不会死，我终于把自己玩进了高墙里面，现在谁都没有能力再救我，谁都没有能力再为我做什么了。（具体经过可以看我的第一本书《梦醒了-我的网赌真实惨痛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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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自感伤的写好了申请，心里想着我母亲接到电话该有多么的伤心，她现在一定在家着急死了吧，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肯定很伤心，这辈子，太对不住我的双亲了。生我养我，给我提供一切我需要的东西，我却在最应该承担家庭责任的时候走进了高墙，不但自己走进了高墙，还给他们留下了一地鸡毛的烂摊子需要他们去收拾，这是多么错误的行为！
下午管教来开门发药，看守所的药平时可以由管教来发，都是一些感冒发烧或者拉肚子的药，如果有其他疾病，可以去医务室看病，我把申请递给管教，请管教帮我打个电话给我的家里人，汇点钱进来，管教很客气的接了过去，问我是不是今天刚来的？我说是的，他说好好待着，有问题随时报告就行了。
接下来水井上方的水管打开了，来水了，大家开始准备洗漱，我还是没有东西可以洗漱，连毛巾都没有，管理员问我你有牙膏和香皂吗？我说没有，他说那我先借你一个牙膏和一个香皂，让你可以洗洗澡刷刷牙，等你的钱来了你买了再还我就行。
我很感激的谢谢他，因为在特殊的地方，有人愿意帮你给你提供帮助，哪怕是借你，也算是一种好心了，因为每个人的物资都不多，能够帮你已经很不错了。
我拿到牙膏之后赶紧去刷牙，这么多天没有牙膏可以用，这感觉你们可想而知，我感觉牙齿都不是我的了，我挤了很多牙膏，认真的刷了一下牙齿，可能是我这辈子刷牙时间最长的一次了，刷好牙之后我借了一个盆，学着他们洗了一个澡，5月的天气已经不冷了，但是高墙之内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很冷，还有几个人穿着羽绒服在生活，我想，这就是墙里墙外两重天的意思了吧。
大家洗澡的时候依然是一盆冷水冲到身上，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声，呜呜啊啊的，整个看守所一片叫声。
洗好澡之后进入号室，准备看电视，这时我看到有人在很认真的看书，就是白天和我说话那个研究生，我一看，他看的书是道德经，我走过去和他聊天，问他来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他很客气的招呼我在他身边坐下，跟我说道
“哎，命不好啊，好好的工作，怎么就涉及了法律。而且我不是老板，只是其中一个高管，想不到这个公司涉嫌了非吸，这不是数额太大，现在还没理清楚，我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庭离开这个鬼地方！”
“啊？那你们是大案子。我的案子就小多了。”我说道。
“没事的，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讲，看你也是读书人，你要是想看什么书你就和我拿！”说完他从通铺的底下拖出一大个箱子，里面全是书，问我“你英语怎么样？我这里有一本全新的牛津词典”
“我的英语还可以，谢谢您了”我接过书。
“不用客气，书赠有缘人嘛。你好好看，其他的还有很多，想看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了。”他和我说道，让我在这样冰冷的时候感到了一丝温暖。
我看了一眼他的箱子里，很多书，从四书五经到了凡四训再到各种佛经和唐诗宋词都有，他这些年看了这么多书，真让人羡慕，有些书我只是听过名字，根本没看过，现在开了眼了，我现在心里根本静不下来，他让我挑一本，我随便拿了一本唐诗宋词解析，值班时候无聊可以看看吧。
新闻开始了，大家都在床上东一个西一个的看电视，我在看守所的时候看电视不需要坐好，只要别讲话别乱哄哄的就行了，我听说现在不行了，必须在新闻期间全部整齐的坐好，不允许讲话不允许走动，我们那个时候吧，还算比较自由。
新闻之后大家开始谈天，我看到这里的气氛明显比过渡室要好得多，大家都很互相尊重，也爱开玩笑，还喜欢怀念外面的世界，经常讲一些外面事情的故事来给大家听。大家听到好玩的就哈哈大笑，听到带点颜色的故事就津津有味的听着，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我坐在我的铺位上，不断地有人来和我聊天，有问我各种问题的，关心我的案子的，还有人跟我开玩笑说你这个是小事情，没几天就回家了，我呵呵一笑，心里倒是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接着管理员过来告诉我，文盛，你今晚第三班，4点到6点，别睡过头了啊。
“好的，记住了。”我笑着答应他。
他把值班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就到我身边来和我聊天，我问他您是因为啥事？
“哎，我也是爱玩，开了个小公司帮别人做做介绍业务之类的中介活，后来慢慢接触上了别墅买卖这个业务，认识了很多有钱人，然后我的心里，你懂的，每天看着这么多钱来来去去的，年轻人爱玩嘛，于是我就收了甲方的钱没有给乙方，或者收了给一部分，其他的钱被我拿去挥霍了。”他把腿盘起来和我一起坐在通铺上跟我聊到。
“啊？那怎么进来了？”我问道。
“后来很多人发现没收到钱，该交房了，我没办法只能和他们协商，钱被我拿去挥霍了，他们不同意协商，就报警，我不就进来了嘛。”他说的时候很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一个人的故事。
“噢，那一共是多少钱？”我问道。
“一百多万，可能要十几年了。”他笑了笑和我说道“别想这个了，我去和他们下棋了。”
“好的”我看着他站起来走到另一个下棋的哥们那里，在他们的象棋旁边指指点点，不时说着这一步错了那一步应该怎么走一片其乐融融。
我看向白天那个新疆小伙，他因为个子太高，睡通铺脚不好放，只能打地铺，他的后面是那个死刑犯老段，老段也是地铺，因为他戴着脚镣上下床不方便，他们都靠在被子上看电视，新疆小伙看见我看他，对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他的床上坐下。
我走过去坐下，他很客气的对我笑，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一个新疆人。他长着长长的脸，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好帅的一个新疆小伙，他对我小小，用很不标准的话对我说道“你是大学生？”语调也怪怪的。
“嗯，你呢？”我笑着问他，和他聊天的时候每天都很轻松，因为他看起来很友善。
“我？我不识字的，你可以教我吗？”他很真诚的和我说道。
“可以呀，你想学什么？”我问他
“这个”他在他的铺下面翻找了一会，拿出一本新华字典，然后翻到拼音的地方，“我想学这个”
他对我说道。
“可以可以，明天开始我教你行吗？你想识字是吗？”我问他。
“对对对，我现在不会写字。”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对我感激的说道，那感觉就像找到了一个良师一样。
接下来我们聊了很多，他的家庭，他还给我看了他的妻子的照片，孩子的照片，告诉我他是做了什么进来的，有多少人，现在在哪一个阶段了。
和他聊了一会，我看到一个小弟弟，他招呼我过去坐在他的身边，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皮肤黝黑，有点微胖，看他很稳的坐在那里，似乎已经来了很久了，心态很平稳。
“我是因为赌钱，编造理由借了别人的钱和刷了别人的卡没有及时把钱还回去，被定了诈骗。”我答道。
“噢，那你这样的情况会被判多久啊？”他边看电视边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还在刚开始的阶段。我也不清楚。”我答道。
“嗯，到时候要看是不是会签逮捕，看看量刑什么的，还要一些阶段和过程的，你先安心等着吧，我看你读过书，所以想和你聊聊。”后面的谈话中我知道他是少数民族，因为年少无知，从老家来到市里投奔一个老家的大哥，闯社会，哪里需要打架占场子他们就去，后来越打越厉害，终于在一次聚众斗殴的时候被一锅端了，他也来这里两年多了，他和我在过渡室的时候那个管理员是同案，原来是社会哥，怪不得这么稳。
接着他给我讲了很多知识，什么37天呀，退侦呀，案子的量刑啊，流程啊都给我普及了一下。然后他让我教他英语
“你学英语干嘛啊？”我问他
“以后去ktv唱英文歌，小姑娘会对我刮目相看的嘛”他哈哈笑道
“行行行，明天我给你写两首英文歌，教你唱。”我说道。
“你还记得歌词吗？”他问我。
“记得的，我的记性还可以。”我说。
“我是不行了，关久了，脑子退化了，没有任何记忆力了。哈哈，那就谢谢你了，以后叫我小桑就行。”他和我笑道。
我和他正聊着的时候又过来一个小朋友，看着很年轻很嫩的那种，“过来就说，桑哥，又在忽悠新人啊？”
“闭上你的狗嘴，不会说话别乱说，我在和文盛请教呢。”小桑笑着说道。
“哈哈，你好，叫我阿荣。”小伙子对我伸手握手。
看守所还能握手吗？我心里想着，但还是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
我对他笑道“叫我文盛”
“好的老文。”他又傻傻一笑。我看到他的左手臂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纹身，各种英文字母和各种看不懂的团，我问他“这是咋弄的？”
他很幼稚的脸上摆出很骄傲的表情对我说道“我自己搞的呀，厉害吧？”
“厉害，厉害”我还没笑，小桑就笑了
“他自己瞎搞，就和他的案子一样，瞎搞。”小桑说道。
“咋回事啊？能说说嘛？”我也笑起来了，气氛好好玩。
“他们过年的时候几个寨子里的小伙去喝酒然后ktv唱歌，结果两伙人约了同一批妹子，就是小姑娘嘛，因为小姑娘约架了，打起来的时候一堆乱麻，结果不知道是谁拿了一把小刀把他们这边的一个小伙子捅了，人没了，这不，把他们全部抓了嘛。”小桑笑着说道。
接着小桑说“我估计就是被自己人误伤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呀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起来，小荣说“你放屁，我们可不是那样的人，哼！”
说完他就去看电视去了，边走边摇摇晃晃的唱着关心妍的歌，后来才知道他特别喜欢唱歌，早上吼一吼，中午吼一吼，晚上吼几吼，欢乐的小宝宝，我看着他想着这些年的法律知识这么健全了，还是有这么多人酒后打架酿成悲剧的，真是令人唏嘘。
接着很多人过来和我介绍自己，有吴桃，四川的，有张帆，广州的，有老李，本市的村里工作人员，这些人都有着鲜活的个性，但也有着各自的人生悲剧，慢慢的我会介绍。
我遇到的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也是后面和我打架的人，叫做阿发。后面我会说到怎么回事。
聊着聊着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大家统一把被褥铺好，开始准备睡觉。我的铺位在门外数进来的第三位，因为看守所的床铺，里面的最好睡，老资格的人一定是睡在里面的，外面的人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列，最后进来的睡在最外面，靠近门，靠近灯，靠近马桶，晚上有人上厕所的时候会被他们的尿尿声或者放个屁给弄醒，所以那个最不好的位置就是给最后进来的人了，我因为今天运气好第一个跨进了门，所以我能睡里面第三个。后面的日子，我也睡到了最里面的墙边，我是怎样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后面会讲到。
我睡觉的时候看到倒马桶的那个哥们把马桶拿到号室里面放好，然后打铃，大家集体进入睡觉时间。
这是我到普通号室的第一夜，没有发生我想象中的欺负或者为难或者其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反而我还觉得这样的普通号室比过渡室要“温馨”一些，因为每个人都很客气，没见他们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大家让我感觉其乐融融的，各自安好，各自开心。
睡到四点的时候我被叫醒了，该值班了。我起来穿好衣服，站在地上，看着通铺上的这一排人，想着自己的人生，又开始伤感了。可我不想让我自己伤感，我拿出下午那本书，开始读起来。
普通号室有黄纸，小桌子上还有那支简易的笔，我拿起纸笔，开始写我最喜欢的一首宋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里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想起了我的妻子，她，还好吗？
敬请期待（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