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婚带娃
“莫若娘子回房等,这里烟尘不洁净。”南宫榭想劝走乱自己心的三娘子,这菜肴怕是要烧糊。
谁知三娘子看着他熟练的摆锅弄铲,看得兴起又嗔舌,舍不得回屋,何况晋哥也没哭闹。
京城有个名叫怪味居的饭庄,掌勺的就是个汉子,做出的菜味正道鲜,隔远闻着都流口水。
安宁侯老夫人每年寿诞都会把怪味居的厨子请来府上,她见过那厨子颠勺,和南宫榭一样行云流水。
想到京城、三娘子想起来这几天,自己心里窝着的一件事,正踌躇着现在问郎君是否合适,院门外面一阵细碎的抬脚跺雪声。
提着耳朵等了油烧热的功夫,没有人拍门板叫门。真奇怪,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刚才跺雪声不是自家门前来人。
出来灶房,径直朝着院门走去。门外有人正弯腰,从门板缝隙上偷窥院内,见来人开门,也不躲藏,动作拿捏娇柔的直起腰。
三娘子走到了门前,觉察出门外有人,十分好奇何人躲在门外偷窥不叫门,不客气的拉开门栓——
婷婷婉立一女子,经年折旧痕的连身红裙,左脚踏前,裙下露出污色的绣鞋,右手一块鸳鸯戏水的绢帕举在腮边;
特意梳出的凌乱发髻、白净面皮、画出的柳叶弯眉眉尾寂寥般的垂入额角。这是去岁京城流行的思君“懒妆”,只是这眉尾画成如此这般、便不是懒是丧。
三娘子忍着笑,侧身让开院门,
“姐姐进来说。”
那女子拿捏的娇柔气被三娘子通体的气韵激发的荡然无存,一双杏眼不错的打量三娘子,从脚上到头里。
今儿三娘子未打算出门,早起预备做活计穿上的粗麻衣裙,被南宫榭诋毁后,换成了簇新的家常装束。
石榴红百叶八幅裙、上搭鹅黄直领复孺、米色丝帛撒花半袖,露出如瓤玉颈下一截翠绿的抹胸。
双耳穿抱花如玉长耳珰,高挽半螺发髻,颈侧垂下一缕乌黑、缠上拒风短袄压边的细毛,娇俏如二月春回桃柳花枝。
这人刚刚还艳羡三娘子,现在反倒觉得南宫榭艳福不浅。
“新娘子,我是来取家什的。”
“姐姐作何称呼?”
“我们家挨着刘大娘家,家人都叫我秀娘。”
“秀儿姐姐,不知哪样家什是府上的,进屋略坐坐,我让郎君找出来,给府上送去。”
“你是说让我进屋坐坐?”秀娘狐疑的眼神遇上三娘子笑眯眯的弯弯眼。
“那好,姐姐就进来坐坐,人家请我我还没功夫,看你新嫁,姐姐陪你说会子儿话。”
倒是个不客气的,三娘子把院门在身后关上,秀娘也不用她前领路,自己迈着碎步向着锅碗叮当的灶房走过去。
这举动出乎三娘子的意料,心下不喜。正欲阻拦,念头忽转,不如借此机会看看郎君如何反应。
新婚那日二丫头给三娘子说过这些邻里,秀娘家里就她一人,是个守寡三年的,成亲那日夫婿让人打死了。
南宫榭正好端着摆上碗碟的托盘从灶房出来,与秀娘错步站成面对面。
“二郎,怎的你下厨?”秀娘开成了一朵花。
“……大嫂子,这是来与我家娘子闲话,不巧了。”南宫榭朝着托盘点点下颌,又转向三娘子,
“娘子,那边的靠櫈拿给大嫂子,新接木腿的那个。”南宫榭指挥三娘子找到秀娘要的家什,一把绛红色瘸腿后补腿的靠櫈。
秀娘不在言语,面色恢复刚刚门口的娇气。南宫榭跟乡人闲话时,她常偷听,知道这人嘴巴会讲、言谈风趣、八面玲珑、的的确确是商贾中人;唯独每次跟她讲话都是言简意赅、不带色彩情绪。
秀娘扭着杨柳腰走出南宫家院门,临了被门板上的木刺勾住裙边,她狠力拉拽,“哧——”,一方红色的布条挂在回关的门板上。
“哎——”三娘子想叫住人,被南宫榭拦住;后面的两双眼睛对秀娘来说如芒在背,不想回身,快步离去,有人拦在她前路。
“郎君,你怎唤她大嫂子?”三娘子挑起门帘,让端着托盘的南宫榭先进。
“她是周大哥家娘子,三年前从外村嫁过来的。”
“二丫头说,她男人是被……”
南宫榭又去取来两碗米饭,搁置在地中的桌上,三娘子不甘心的追问,想知道更多。
“二丫头没说?”
“没有,那日不好说这个。”
“我也是三年前,回来安葬我娘后,听邻里闲话的。他们说周大哥成亲那日,来了几个新妇娘家村的地赖,说是新妇已经许婚了他家过了礼金,现在又嫁给周大哥,双方就打了起来。”
南宫榭给三娘子夹了一箸水晶慈姑,示意三娘子尝尝味道,
“不知是谁,一脚揣在周大哥胸前,等众人发现周大哥委在地上时,他已经吐了几口血昏迷过去。”
停下话头又给娘子夹了一箸五味杏酪鹅,特意用羹勺多舀些杏酪浇汁在鹅肉上,看着三娘子放入口中,才继续说,
“周大哥有旧症,养了多年才刚娶妻。众人找来郎中看病,里正去县衙报了官,缉捕了那几个打人者。周大哥没出两月就去了,临走前问她,是想留下守着牌位,还是休了再嫁。”
“就这么留下来了?”
“不然呢?,听说她娘家确实收了两家礼金,本可以再嫁她不愿意。”
“……那家的打人者?”
“这就不晓得,总之她是没再嫁。”
“你个小骚蹄子,拉着我儿作甚?”隔着紧闭的门窗都能听见刘大娘子的喝骂声:
“老虔婆,放开我,敢扯我头发。”
“小狐狸精,我让你勾人,我让你勾人……老娘今儿撕烂你这娼妇。”
接连几声大嘴巴子的啪啪声,混合着秀娘的呜咽声。
“哎,放手啊娘,放手秀儿,你们……”
“大柱子,你个不孝儿,你敢拉偏架。”
“大柱,你就看着你娘亲打死我吗?你个没良心的。”
“作何如此高声,都住手,大柱子你也住手。”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哭声和吵闹声渐渐小了,没了。
三娘子:“这是……”
南宫榭:“应该是刘大柱遇到大嫂子,两家离得近。”
“打人的是刘大娘子,叫住手的是刘大伯?”
“嗯。”
“大柱可曾定亲?”
“不知。”
三娘子想起给秀娘开门前,自己要问南宫榭的话,
“郎君,晋哥的娘亲……是何样的女子?”
“这事一直想说与你知,未得空闲,今日说与娘子。”
南宫榭放下碗,要细说;三娘子停了羹勺准备洗耳肃听;想来晋哥的身世也有蹊跷,莫若秀娘一样可以写成话本子了。
“为夫未曾娶妻,上月在京城偶遇婴童,当时想着也是一条性命就带在身边。”
“……”三娘子转头看去床上松散开的襁褓中的晋哥,空蹬着两只小脚丫,一派怡然。
“是弃儿,还是被拐?”
“弃儿。”南宫榭从袖袋中摸出一物,递给三娘子瞧。
上好的鸡血石做成的名签,一面是个“晋”字,另一面刻着“玉”字,
“这是襁褓中的信物。”
“……晋哥……”
吃过饭,三娘子在灶房拾辍、南宫榭把院子里那日借的靠櫈一一送还给邻里。
两人忙完了外面忙晋哥,再后洗漱上床,留着一盏烛火伴着炭火盆明明灭灭。
三娘子陪着晋哥闲话,南宫榭一双眼钩子一样绕着一团翠绿的她。
昨儿南宫榭买回来的里衣,虽没她自己缝制的熨帖却也合身,衬着她的细腰翘臀,臻首鹅颈吸住了那双狐狸眼。
尤其是弯腰和晋哥闲话时露出的前面沟壑丘陵,搭着深翠的抹胸,玉色春光若隐若现。
燥热难耐,南宫榭扒了里衣,光着脊背扯过锦被搭在身上,闭目假寐,又怕三娘子偷着去睡,没话找话。
“娘子在京城哪一家做活计?”
这事他问过里正,那人虽说是娘子嫂子的二堂叔,却是三问只能答上一问。
不过南宫榭并不在意,他在京城回禹州的路上见过三娘子,还打探过她,。以里正说亲时,提起名字和从京城回乡,他便认可了这桩婚事。
打出了侯府三娘子立意坚决,在安宁侯府做老夫人贴身婢女一事,不对任何人说起。在六礼之前她也和嫂子商量过,这事要不要说给南宫榭,嫂子没主意,她想了想还是过几年再说好些。
因着安宁侯和禹州知府是亲兄弟,她就是禹州知府林垚买了送去安宁侯府的。她返乡这件事不想人传了出去,被禹州知府林垚知晓。
当初林垚是要留下她到书房侍奉,他夫人把送去京城的一个婢女和三娘子对换了,她才去的安宁侯府。
“是一户姜姓大宅。”侯府老夫人娘家姓姜。
合着眼的南宫榭并未发现三娘子躲闪的眼神,京城诺大,姓姜的不止一千也有八百,他确实没法在意。
晋哥上下眼皮黏连一起,小手还攥着三娘子的手指。
再轻省的包裹动作,还是引来南宫榭红了的狐狸眼。
三娘子只是把襁褓放在里侧,后面一只熊掌已然穿过她腋下,悍然侵入里衣,拉掉了抹胸。
一只五翎雉鸡在树上飞过,撞落树梢上的浮雪,落在秀娘敞开的领衬里,紧贴着肌肤化成水。
刘大柱夯实的身体,最瞧不得秀娘落泪、颤抖,一把把人攘入怀里,用棉衣裹紧。
两个人享受风雪下、幽暗密林里,这一刻的放肆温柔。
“子时已过,你为何不睡?”女人喃喃的低语责问。
“隔壁南宫兄长家娃儿哭闹了好一阵,闹醒了想你便睡不着。”
平日里拙嘴笨腮的刘大柱说起情话,倒也不逊色。
“嗤——恐怕是娃不闹,你也睡不好?”
“不,昨儿就睡得好。”
“昨儿娃没闹?”
“也闹了,不过一声之后有人哄了,今儿哭了足足有一刻钟不止。”
“啧啧啧——这两人真舍得娃。”秀娘的声音隔着十几棵老树都听得见酸楚意味。
南宫榭手里拎着一个人形肉粽,贴服在一株老树树干上,犹豫着是上树奔东,还是稍等一会儿两人走了,就地办事。
那肉粽扭了几下,被一掌敲在后颈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