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婚带娃
悠长的一觉被大门外几声狗吠唤醒。三娘子偎在被窝里舒服的眯着眼睛,想着谁家的狗被东哥和鹊儿撩的哼唧唧的叫不停。
下一秒忽然睁开眼,缠枝纹的红帐顶映入眼帘;这是……昨天的事纷纷想起,到最后拿被子捂住脸,有点小小的怅然。
“吧唧吧唧”,身边传来晋哥嘴巴玩手指的声音,三娘子披着棉被弓起上身,点着晋哥的小鼻子,哼哼两声,穿衣下床。
屋里经过了一番收拾很干净,昨晚的气息一点没留。
南宫榭不在新房里,三娘子穿上厚棉袍开了门来到了堂屋,两桌子的杯盘狼藉,有一桌子已经拾辍了一半。
这是匆忙有事出去啦?开门看,雪地上一串脚印直延伸到院门外,只有出没有回来。
太冷了,三娘子看了眼脚印,转身掀开棉门帘要回屋,从西头转过来一个人叫住她。
“三娘子,三娘子。”
一个妇人,身穿驼色的粗布大棉衣,下摆到膝盖,脚下是北境人常穿的厚重的棉鞋;面皮微黄,眼角、嘴角皱纹深刻,年纪约在四十出头。
“您是?”三娘子打开院门,老妇人提着食盒道:
“三娘子,老身来给您送吃食的。”
“送吃食的?婶子怎么称呼?”
“老身夫家姓李,”
“李婶子,进来吧!”三娘子引妇人进了堂屋。
“今早南宫郎君急匆匆扔下碎银两,让我们做些吃食给娘子送来。”
李婶子把手里四层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面依次端出小碗鸡丝肉粥、小碗水蒸蛋、四个白菜香菇素包子和一小碟糖醋水晶萝卜丝。
两只青色的小碗、两个青色的圆盘;里面白的、红的、黄的分外鲜灵。
三娘子愣怔了瞬间,热热的一股暖流打在心尖,即使在侯府自己也很少能吃上如此精致的吃食。
“娘子,这个长嘴罐子里是羊奶,是给晋哥的,每次倒出些放在炭盆边上偎温了就行,不用太热,这是已经煮熟过了的。”
“嗯,”三娘子端起鸡丝肉粥用羹勺送进嘴里,不烫不凉,咸淡适口,又吃了两勺,才去拿素包子。
李婶子看三娘子吃的满意,转身去拾辍另一张桌子上的碗碟杯盏。
“李婶子,别麻烦您,等下我来弄吧。”三娘子搁下手里的包子,去尝糖醋水晶萝卜丝。
“娘子,你吃你的。拾辍这杯盏碗碟的活计,南宫郎君已经付过铜板了,老身不做好,回去不好和掌柜的讨要工钱。”
李婶子很会说话,手脚也勤快,说话间碗归碗、杯套杯、收拾了大概。
“李婶子,您是哪家酒楼的?”
“咱这禹北村没有酒楼,只有云家食店一家,老身就是云家食店专门负责蒸面食的,这碟素包子就是老身的手艺,娘子觉得口味可好?”
“甚香,皮薄馅鲜汁水多。”
“娘子喜欢就好。”
“怎么让李婶子您来跑腿?”
“南宫郎君特意嘱托掌柜的,让老身来送吃食。”三娘子听明白了,她一个人带娃在家,南宫榭不想别人知道,也不放心让跑堂小伙计来送吃的。
这南宫榭还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三娘子不免又小小感动了一番。
“娘子,明儿早上我给娘子做甜的豆沙包,南瓜粟米粥可好?”
三娘子手里的羹勺顿了顿,
“婶子,不用那么费心,明儿我在家自己弄,别再麻烦您跑来跑去的。”
“这倒不麻烦,不到半刻钟的脚程。”
三娘子手里端着水蒸蛋,舀起一勺放嘴里……心疼银子。
“哇——哇——”晋哥在东屋又开始闹腾,三娘子丢下碗进了东屋,换了湿布垫子,再重新包裹了抱出来,正好李婶子也拾辍停当。
“三娘子,这些碗碟老身先带走一些,一会儿送晌午吃食时,把余下的再取走。”
“好,谢谢李婶子。”
“如此娘子不用出去,老身把院门给带上,你在屋里哄着哥,正好这羊奶还温着呢,现吃不用再热。”
李婶子出了房门,一会儿院门砰的关上,外面安静下来。三娘子把倒在碗里的羊奶用木勺一点点喂给晋哥。
那小子倒是嘴巴壮,吃得溜溜,吃完了半小碗,三娘子抱起来轻拍后背,预防他打奶嗝。
炭火盆不再发出噼啪声响,晋哥头歪在三娘子颈窝磕上眼睛,屋里安安静静的,能听见外面凛冬的风一股一股的吹在院门和屋顶上。
这家伙也不知走几日,去哪了?三娘子渐渐生了小脾气,再着急也不差叫醒说清楚这瞬间功夫,让人为他悬着心,多可恨。
利用晋哥睡觉的时间,三娘子把三间正房归拢、拾辍一遍,心里对这个家也就有了大概的了解,不至于找东西找不到。
又去了西偏房,里面是小厨房,有锅有灶、有碗有瓢,都是新的;只有米面、油盐糖醋一应配料都没有,这些日子南宫榭没有开火。
三娘子在厨房烧了一瓦罐热水,提到屋里放到炭火盆上,随喝随取方便,自己先倒了一盏,喝了暖暖身。
外面的凛风停了,村里不知谁家的狗吠吠嚷嚷,三娘子手握着青天窑瓷茶盏,半卧在炭火盆边的高背摇椅上,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院门被拍响,惊扰了晋哥,放开嗓门吼了一嗓子,惊得三娘子差点丢了手里的空茶盏。
抱起晋哥,又听见院门外李婶子的声音再唤她,只得放下晋哥任他哭几声,自己去开院门。
其实李婶子走时院门没有拴,但她这次还是规矩的叫响院门板,没有放肆的直接进来。
她这规矩也不是经常,是因为南宫榭平时去店里就规矩多,说给她的自然要记牢。如若做不到,南宫榭的脸色可不好打理。
“三娘子,掌柜的说,让您尝尝口味,觉得不合适,想吃何种口味,明儿给您换。”
李婶子自己从食盒里一样样的取:蟹黄蒸豆腐、素拌青三丝、粟米饭,还有一碗浓稠的汤水。
“这碗汤,是云家食店的招牌,叫金玉满堂。取不满两百斤的猪肋骨,去腥焯水、先偎在瓦罐两个时辰,在添上白的南藕、黄的苞谷,除了葱姜没也其他配料,很是鲜香,娘子先喝一碗开胃。”
三娘子拍着襁褓,并不十分饥饿,听见李婶子的介绍,还是接过汤碗,小啜一口,确实名不虚传。
“婶子,明儿就不要送吃食了。”
李婶子装碗碟的手滞了一下,应了一声。
“娘子,可是觉得不和口味?”
“不是,不是。是我不惯这样奢华,老话说太过奢华是折福气的。”
郎君的银子也是自己的银子,他不顾惜不节俭,自己哪能不顾惜。
“如此,那老身回去和掌柜的告知一句,只是南宫郎君留下的银子……”
“等郎君自己去结账,先存在柜上。”
李婶子临出门,三娘子塞了十文辛苦钱给她,那是她自己的体己钱,李婶子乐呵呵的连连道谢。
栓上了院门,三娘子把吃食全部端去厨房冷藏到柜子里,用瓦盆罩好,留着稍晚一点饿了再吃。
逗弄着晋哥,不敢让他白日睡的太多,合计着明儿早起找谁照顾晋哥,自己去集上采买油盐和冬菜。
雄鸡报晓,三娘子早早醒来,这一晚睡得不甚踏实,和在侯府一样,总怕错过夫人上夜的召唤,昨晚她怕某人回来打不开栓上的院门。
晋哥昨儿的羊奶她给冻在雪里,晚上给晋哥吃了米汤,羊奶好但也硬,吃多了脾胃负担重。
早上从雪里挖出装羊奶的瓦罐,拿进屋里放到墙角先化冻。把昨晚给晋哥煮米汤的粥用热水兑了,自己喝了当早餐。
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荷包,里面只有一张银票,另外的两张二十两银票她掖在了嫂子的被褥里。
张罗自己的婚事这些日子,迎来送往嫂子从不吝啬花费。尤其是给媒人、喜婆的红包又大又厚实;初八那天又给二堂叔家备了厚礼,花费不少。
自己上花轿前晚,哥哥、嫂子还因为置办的嫁妆太少,躲在牛棚里抹眼泪。
哥嫂手里的那点家底都是哥哥一瘸一拐从泥土里刨出来的,是嫂子从牙缝里、四季衣裳里省下的。
马上开年东哥上私塾,也需要给先生交束修,这一点可不能含糊。若她早知道南宫榭如此奢费,这二十两银票也会留下给哥嫂。
三娘子穿上嫂子给她新作的棉外衣,和李婶子穿的样式差不多,长及膝盖,暖和还不耽误做活。
颜色略鲜亮些,面料也不是粗布的,这在乡下村里,也算是顶不错的新娘子嫁妆了。
院子里有重物落地的“扑通”声,若不是晋哥睡着了,这声音真没人能注意到。
紧接着有脚步声轻轻压着雪,到了房门前停下;三娘子捂着心口,那里面砰砰跳的厉害。
把床上襁褓里的晋哥,紧紧搂在怀里;一手举起门后拿过来的门栓,站到炭火盆后面,竖起耳朵听着。
堂屋门从外面打开,有人轻手轻脚的进来,又轻轻的关上门,脚步声直接进了西屋。
三娘子屏住呼吸,盘算着一会儿贼人进屋,如何打晕他。那脚步声从西屋出来,越来越近。
靠在摇椅扶手上,勉强提起最后一点力气。心里越紧张,感官越灵敏,隐约听见外面院门轻微的吱吱嘎,开了又关上。
这人后面还有同伙,也进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