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楼
素微一意孤行，第二天留下一张字条就走了——莫要冲动。
“我冲动？行动尚未商榷她便独自行动，还让我莫要冲动？！”屠贲气得拔剑将字条砍得粉碎，直接往门外冲。
那一副要去砍人的模样怪吓人的，苏望星赶紧拦住他，好意相劝：“你冷静一点！”
屠贲把她推开，怒道：“你可知那个地方有多危险？你让我如何冷静！”他捏紧了手中的剑，咬牙切齿地说，“那里已经发生了数不清的命案，咱们灵墟的同僚也曾丧命于此！”
苏望星心下一惊，却还是努力安抚他的情绪：“那你也不要冲动啊！素微去了那里，你这样贸然闯入，会置她于不利的！”
看屠贲一脸愁绪，她继续说：“咱们现在，就只能等在花楼附近，静观其变了……”
待屠贲彻底冷静下来，即刻和苏望星往花楼走。
银初是东州的第二大城池，楼宇层层叠叠，集市热闹繁华，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是不君山下的小镇绝对比不上的。可她如今是没心思去这看那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素微、找到胡见熹。
走着走着，她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侧目时看到前面围了一堆人，像是在看墙上的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她往里面凑了凑，凭着卓越的身高和视力，她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画像——女孩肉嘟嘟的脸庞里盛着俏丽的五官，在她右边的耳垂还有一颗细微的小痣，想来目击者能观察得如此细微，也是个中高手了。
苏望星在赞叹画像优美之余，却越看越不对劲。
很眼熟。
旁边有人说：“如此俏丽的小娘子，怎地会被全国通缉？”
“听闻是偷盗了某位皇子的珍宝。”
“哎呀，偷盗皇家宝物，那胆子可真大呀。”
苏望星盯着画像里的女子，视线扫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像胡见熹。可她印象里的那个小姑娘可没旁人嘴里说的那么厉害。
偷珍宝？呵，让她偷个鹅恐怕都能翻车。
苏望星摇摇头，原本无奈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如果当时她没有丢下胡见熹，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棘手了。自那之后，那抹余光里的海棠红整日整夜地刺挠着她的心神，还有那个昏暗的巷子里，女子麻木空洞的眼神。
她压抑着心中的惧骇，慢慢看向远处金装玉裹的高楼。
那便是他们的目的地——花楼。
只见奢华的楼阁之上，几个肤若凝脂、巧笑倩兮的女子往空中撒下花瓣，春风拂槛而过，携着柔美的花瓣在空中起舞，飘飘悠悠地降落……纷纷扬扬、美不胜收。
他们俩坐在附近的茶摊，暗中观察里面的动静。
可是枯坐了一整天，什么动静都没有。
楼阁上的女子换了一波又一波，花雨未曾停歇，有轻巧的花瓣悠悠然飘来，蹭到苏望星的眼睛，顺着她的鼻梁落了下去。
即便隔着黑纱，她也能闻到花瓣上馥郁的香气。
“不行，我必须得去看看。”屠贲忍不住，抓起桌上的剑就要冲。
苏望星赶紧按住他：“你忍一忍！若你实在不放心，我先替你进去瞧瞧。”
“你？”屠贲一脸怀疑，“你能干嘛？送人头吗？”
苏望星无语极了，搞得她好像一无是处似的。
“你当真是不晓得里面有多凶险……”
“就像你说的，那里面万分凶险，肯定也有像你们一样的能人异士，难道他们看不出你的身份吗？”
也不知他们是不是灵墟的仙气吸多了，放人群里，那身浩然正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看屠贲有所犹豫，苏望星乘胜追击：“而我，只是个凡人，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她拍拍自己胸脯向他保证，“不会有人怀疑的。”
屠贲沉吟片刻，终于妥协，“行。”说着，他化了几个霹雳球和符箓出来，放到她手中，“如若遇到危险，抛掷这个球可以爆炸，撕毁这个符箓我就能得知你遇到危险。”
苏望星好笑地把东西又还了回去，“这么多东西我往哪里放？再说了，身上揣着这些东西，被人发现就完了。”看屠贲一脸为难，她笑得轻松，继续说：“无事一身轻，我拿一张符箓就好，有事你也好知道。”
屠贲肃穆地看着她，“万事小心。”
苏望星点点头，用同样肃穆的眼神回望他。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盯着看了一阵，最后是屠贲受不住这个微妙的氛围，尴尬地退了一步，“你怎么还不去？深情脉脉地盯着我做什么……”
这人举止怪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时蹦蹦哒哒、有时叽叽喳喳，能和女孩子们打成一片，沐浴和泡汤从来不和他们一起……他和大胜在私底下还讨论过，若非有次意外窥到他的大兄弟，他还真就以为他是个女人了。
“什么鬼的深情脉脉……”看他一脸不自然，苏望星翻了个白眼，摊开五指到他面前，“我没钱怎么逛青楼？用我的一身正气吗？”
“……”屠贲更加尴尬，挠挠头，赶紧把钱袋子给她，“快走快走！”
眼不见心不烦。
苏望星来这儿五年多的时间，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有分量的钱袋子，欢天喜地就往花楼跑。
白嫖，是真的！
脚还没踏进楼里，苏望星就被三两个姑娘围成一团。
“公子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花楼吗？要奴带着公子逛一逛吗？”
“公子，奴叫丁香，可要去我那儿品品茶？”
“公子为何蒙面啊？是太过俊俏，怕进楼被咱们吃得骨头都不剩吗？”
女子们笑得又娇又媚，迷得苏望星颠三倒四，她双手揽上两个女子的纤纤细腰，笑道：“哪里哪里，我是怕美女们以为我是妖怪，被吓跑了呀~”
屠贲在茶摊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下巴差点都惊掉了。
这这这……那流里流气的语气、那游刃有余的动作，谁看了不说一声老色批？
他仰天长叹：枕衣啊，你终究是错付了。
最后苏望星选了名叫“百合”的姑娘陪着她，因为姑娘说可以带她四处看看，她也好暗中观察一番。
花楼一共七层，呈塔状，越往上空间越小，百合只带她逛了四层楼，她说，再往上便是她也没去过的地方了。
花楼还有个后院，里面住着男人。
苏望星调侃道：“花楼还有小倌啊？”
百合摇摇头，“花楼陪客的只有女子，后院那些男人都是……仆从。”她笑得有些僵硬，似乎不想提后院的男人。
不愿看美女不自在，苏望星揽着她往回走。
回到喧闹的人群中，百合才不复方才的僵直，软下身来依偎在她怀中，一脸娇羞，“公子累了吗？不若回奴的屋中歇息一下罢？”
回屋里？那是万万不可的，不说她是个女人，就这身体，这可是魔尊的身体啊！她把他金贵的身子带到这种地方已经是大逆不道，若是玷污了人家的清白，她真的会被那个男人给宰了的！
不过，他应该不是处男吧……？
“咦？公子您很热吗？怎么额头冒汗了？”百合拿起自己的手绢给人擦汗，苏望星赶紧接过来自己一顿猛擦。
她在干什么！她居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清醒清醒！魔尊尚在，不可为所欲为啊！
“公子～”百合见她一直不理自己，拉着她跟她撒娇，“公子走嘛～”
苏望星快受不住了，这女人怎么这么能撒娇？是吃花椒长大的吗？
“我、我……我有些内急，你们茅房在哪儿来着？”她赶紧用老办法，只想赶紧脱身。
百合一双媚眼含情脉脉，润唇微启：“公子哪里需要茅房……”
苏望星眼睁睁看着百合倚靠过来，一只白玉似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凑到她耳边轻轻叹息，犹如幽兰吐香：“奴的嘴里，抑或是……蜜里，哪里都可任由公子纾解……”
这道题，有点超纲了。
苏望星一脸痴呆，等到她缓过神来，赶紧抓住百合缓缓伸向她身下的手，欲哭无泪，一字一句地说：“不——可——”
这哪里是超纲了！这根本就是超速了！！！
女施主万万不可啊……你要是碰了那个地方，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百合看她这么抗拒，十分受挫，霎时泪眼朦胧地问：“公子不喜欢奴吗？奴有哪里伺候不周吗？”
苏望星看不得美女落泪，刚想出声哄她，却被一抹艳色吸引了目光。
前方拐角，紫衣女人带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缓缓走来，她们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贪婪、欲望、艳羡、嫉妒……
但那女子似乎毫无知觉，杏眼圆润饱满，茫茫然蒙了一层雾，目空一切地注视前方，视线丝毫不偏离轨道。轻薄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添了几分清纯天真的味道，像钩子似的，勾得男人的欲望不由自主地追随于她。
她步履平稳，直接走过蒙着黑纱的男子。霓裳裙摆在温香里翻飞，像绯红的晚霞、像热烈的火焰，苏望星看着她端丽的背影，却觉得那火焰正在炙烤着她的灵魂。
“公子……公子！”百合将她拉回神，苏望星忍着眼中酸涩，匆忙跟上那两个人的步伐，百合被她落在身后，尖声唤她，“公子你去哪里！”
百合小跑跟上她，抓着她的袖子慌张地说：“公子，那女子是楼里的新人，现在是不会陪客的，你别追了，没有用的，你跟我回房罢！”
苏望星不听，扯过自己的袖子接着跟上去。
直到她们进了一个房间，她才终于停下来，愣怔怔地看着那个雕花木门。
她找到了……她竟然找到了……
胡见熹就在这里，与她擦身而过。
小姑娘瘦了太多，大概是吃了很多苦头，眼睛也不亮了，就像一个受人操纵的傀儡。明明半个月前，她还在自己面前无忧无虑地打转儿。
如果没有带她下山，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百合慢慢走到她身边，笑意柔媚，“公子，回罢。”
苏望星瞥了她一眼，问：“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叫什么？”
百合愣了愣，迟疑地说：“海棠。”
海棠……
她确实如海棠花一样鲜艳明丽。
苏望星看着百合浅薄刻意的娇笑，突然很是反感。
“别笑了。”她轻轻地说，然后从钱袋里拿了锭银子，放在百合的手里。
百合迷茫地接过银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无措地问：“公子这是作何？”她还未作陪侍奉，怎么就得了这么多钱？
苏望星低声说：“抱歉，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她又摸了一锭银子给她，“若你以后有机会离开这里，就不用再勉强自己了。”
百合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又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