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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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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从将尸体运到郊外的乱葬岗。

    待人走后,一对身着青衫素袍的男女出现,男子俯身去查看那具枯尸,摇了摇头,蹙眉道:“和以前一样,失了阳气,没了魂魄。”

    “还记得那个抱剑的黑衣女子吗?”

    “她不简单,竟探寻不出她的丝毫气息。”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女子沉声说,“这里的情况,若说鬼族毫不知情,有些说不过去。”她看着神色复杂的同伴,接着说,“可他们似乎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男子点点头,“我再去找找马面……”

    女子却说:“若他们有意隐瞒,我们再如何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还是得从那个花楼入手。”

    “可……”还没等男子说完,不远处传来声响,女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双躲入草丛里观察,一会儿,视线里走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正推着一车的尸身往这边走来。

    待那人走近,两个人莫名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

    直到听到那人开始碎碎念:

    “以前我看小说,人家穿越非富即贵,金手指大开一路爽到底。再看看我,身无分文就算了,好家伙!现在居然沦落到,要靠着运尸来维持惨淡的生活……

    “离谱!就他爹的离谱!”

    这胡言乱语的味道,听得两个人俱是一惊,男子刚想出声,却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他不解地看着她。

    女子对他微微摇头,然后摸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子儿,偷偷朝那个人弹了个脑蹦儿。

    苏望星一个不稳,跌进了腐臭的尸堆里,还没来得及害怕,她已经先吐了出来,边吐边喊:“是谁!呕……谁暗算我?!”

    瞧她那滑稽又狼狈的模样,两个人差点笑出声。

    待苏望星平复下来,耳边唯有乌鸦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声,她摸摸脑袋,虽然不是很痛,但她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

    魔尊说胡见熹就在这座城里,但又没细说究竟在哪里。

    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刚一踏进银初城就失了掌控,这才把她给推出来收拾烂摊子。她心中有气,本来不想再管他,可离了这个身体还没走几步,浑身就痛得不行,看着躺在地上死尸一般的魔尊,她只能又狼狈地躲了回来。

    苏望星算明白了,他们两个浑身上下都是bug,现在就只能抱团取暖。

    一条绳上的蚂蚱罢了,还能离了咋地?

    魔尊能带她来这里找胡见熹,肯定也是深知这层道理。他既成全了她,那她也不会再随意毁约,她会在他虚弱时好好保护他的身体,只要找到胡见熹再将其送到安全的地方,她便立即启程去东北幽泽。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对于胡见熹的踪迹,她没有一点头绪。

    这么大个银初城,她得找到何年何月去?

    即便她已经把范围缩小到城内的青楼妓院,但她身无分文又蓬头垢面,脚还没踏进门就被人赶了出来。

    无可奈何,她只能想方设法地赚钱。

    衙门运尸的差事费力不讨好,还惹得一身晦气,好多人都不干,但她曾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与魂魄打过三年的交道,自然是不怕的,拿到的工钱也算可观,索性就接了下来。

    于是,她又回到了乱葬岗,就像是轮回一样,怎么也逃不过这个了无声息的绝望之地。

    苍天呐,就告诉我这是个梦,让我快点醒来吧……

    躲在后面的两个人看苏望星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疑惑地对视一眼,生怕把人吓傻,于是赶紧蹿了出来——

    “老苏!”

    “老苏!”

    两声大吼,惊起一片鸦声,也吓得那个出神伤怀的人后退几步,再次摔进了尸堆……

    三人沉默,苏望星先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是温热的呕吐物,眼泪差点落下来。她颤抖着问:“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死寂的乱葬岗突然爆发出一阵追逐打闹的动静,欢声笑语袅袅不绝,奇妙地形成了一种诡异又有趣的反差感。

    许久之后,三人终于停歇下来,只觉又回到了从前在灵墟里吵吵闹闹的日子。

    “不过老苏,你怎么在这儿?听他们说,你不是上玉珠峰拜师了吗?”

    苏望星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这才想起还有这茬,她脑袋转得飞快,赶紧说:“我离开灵墟了。”

    两人一听,震惊不已:“为何?!”

    苏望星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笑了笑,说:“我没那天赋,一直呆在灵墟也不是办法,总得找个人过日子不是吗。”

    他们沉默一阵,屠贲叹道:“我日思夜想你做的菜,恨不得即刻启程回去,谁成想……唉,回去又得吃糟糠野菜了。”

    “我前几天做梦都是糖醋排骨,我可太想吃了。”

    “还有小炒肉。”

    “还有芋儿鸡。”

    “还有还有……”

    两个人回忆从前苏望星给他们做的美味佳肴,口水止不住地流。

    苏望星无语地提醒他们:“你们不觉得在这里说这些……有点下头吗?”

    屠贲看了看尸横遍野的乱葬岗,又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衣衫褴褛的某人,忍不住笑意:“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回去罢,你瞧瞧你这模样,哪里讨得到媳妇儿?”

    苏望星尴尬地咳了咳,“这是个意外,我……我银钱被人偷了,如今只能露宿街头。”

    素微有些心酸,温和地抚慰道:“好了,你先随我们回客栈罢。”

    苏望星跟着他们回了客栈,终于洗上了热水澡。

    她这些天都是在桥下睡的,吃的也是野菜,连馒头都啃不上。本来以为做个孤魂野鬼已经够苦了,哪知道做个孤苦无依的人更加艰难。

    等安逸的劲儿过去,她才开始梳理脑中的思绪:

    素微和屠贲连她上玉珠峰的消息都知道,为什么没有提玉琴的事?难道说,他们根本都不知道?抑或是,玉琴和陶省身根本没有提及她?

    也对,若他们知晓她搅进了禁地的事,见到她的第一面恐怕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苏望星叹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

    回忆起曾经与他们七个人小打小闹的日子,她颇为感伤。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灵墟的叛徒,但禁地的事只要他们不问,她是肯定不能说的。他们待她以诚,可她却无法做到坦然,甚至还要欺骗……

    回家的路,怎么这么难啊?

    洗完澡,苏望星穿上屠贲送她的衣服又去找他们俩,然后在楼下发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刚想下去,却看到他们争吵起来,素微的表情甚是无奈,摊了摊手转身要走,屠贲想要拉住她,却被甩开。

    等素微离开,苏望星疑惑地走到屠贲身边,“她怎么了?”

    屠贲没说话,紧紧皱着眉头,脸色发黑。

    到晚膳时,素微姗姗来迟,两个人垂头吃饭,桌上的气氛冷到了冰点。

    苏望星左看看右看看,努力找话题热场:“这个菜是不是有点咸了?”

    沉默……

    “这个汤也咸了,老板买的盐是不是不要钱啊?”

    沉默……

    “我跟你们说,其实离开灵墟后,我又去了一家寨子里当厨,他们老厨子做的饭菜堪称一绝,多久我带你们去尝尝?”

    说到这,苏望星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她茫然地喃喃:“我偷学了些手艺,或许可以做给你们尝尝……”

    然后,她也沉默下来。

    素微侧目,冷若冰霜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待我归来,定是要你做上一桌子好菜来招待我的。”

    苏望星刚想问“你要去哪里”,屠贲突然摔下筷子,怒道:“我同你说过了!我不同意!你休要再打那个歪主意!”

    素微又冷下脸来,“不能打草惊蛇,不能群起攻之,那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她继续添菜,冷哼道:“若非毫无办法,你当我想去那种地方吗?”

    屠贲愤怒地看着她,踹开板凳独自走了。

    苏望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头问素微:“你们怎么回事?”

    素微平淡地回答:“意见不合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苏望星知道他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惯了,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接着问刚才想问的问题:“你要去哪儿啊?”

    素微默了默,停下手上的动作,冷然道:“花楼。”

    苏望星愣了愣,她知道这个地方,银初最大的青楼,达官贵族惯爱去的温柔乡,甚至是东都皇城中的人,也会赶来逛上一逛,可见其声名远播。

    他们对于花楼的争执,多半和任务有关系,苏望星也不好多问,只能好心提醒:“那你要多加小心。”

    素微听了她的话,以为苏望星支持她的决定,这才放松地笑了笑。

    饭吃了一半,素微也没了兴致,她离开后,只剩下苏望星一个人继续干饭。

    她最近饿怕了,要不是另外两个人在,她都能抱着盛饭的桶吃个爽。

    “近日国中动荡,各位可有所耳闻?”

    隔壁桌传来声音,苏望星瞥了瞥,深知这是八卦的前奏,她向来对小道消息津津乐道,赶紧竖起耳朵听。

    “陛下病重,前些日子将他那唯一被外派的小儿子召回京中,似是有意传……”

    “七皇子?”有人直接打断,摇摇头,“爹不疼,又没娘,将将及冠就被外派,还是那西南的偏远之地……”他嗤笑着问,“不会真有人觉得他能继承大统罢?”

    “不无道理……”

    “未必全无可能,毕竟七皇子的生母是端晏贵妃。”

    提及这个人,几个咬耳朵的人都默了默。

    有人叹道:“说来七皇子也是可怜人啊,生母临盆血崩而亡,小小胎儿何辜之有?竟被圣上迁怒至今。”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谨慎的好友劝说莫要妄议皇室,他们只好匆匆换了个话题。

    “听闻花楼来了几个新人,过几日便拍卖初夜。”

    “略有耳闻,哪位仁兄可曾一睹几个姑娘的娇容啊?”

    众人哄笑一堂,有人说:“花楼捂得可严实了,那是卖给王公贵族的,哪儿轮得着咱啊。”

    有人啧啧叹道:“那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

    他们又笑了起来,接着有人醉醺醺地说:“若论倾国倾城,谁人比得上花楼那位神秘的花魁哦……”

    说到花魁,众人兴致更盛。

    “传言花楼顶阁的那位花魁,艳绝天下、神秘莫测,天下无人不会拜倒在其裙下,可是真事?”

    “假的,我没见过的都是假的。”

    “有人说,那花魁原在北原,因北堂皇帝胁迫其入宫侍奉,她宁死不屈,她的情人们这才将她送来东州的。”

    “倒是个烈性的女子,我喜欢!”

    “你喜欢也轮不上你啊。她进入花楼些许年,少有露面,坊间尽是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这样一个传奇女子,哪能在那烟花之地沉浮一生,恐怕早已嫁入哪个大户人家生儿育女去咯。”

    “行了行了,别传奇不传奇、倾国不倾国的,说不定就是个大麻子,只是打个招牌哄哄咱们罢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在这些油腻恶心的谈话里,苏望星的白眼翻了又翻。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些男人真是比那些腐尸还要恶臭,还说女人长舌妇,他们才是舌头能绕地球两圈。

    不过她打探到了一个重要消息,花楼最近新来了几个女子……

    胡见熹会不会在其中呢?

    苏望星在心中祈祷她能平平安安,没有受到伤害。

    即便,或许有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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